等陆青予第二天清醒过来,烧退了一半,全身都是汗水,就像是从河里捞起来的。
苏远宸早就离开了,房间里没有半个人。
她软绵绵地坐起来靠着,看着窗外大树的光影变幻,听着家里的动静。院子里窸窸窣窣地有人来回走动,走路轻快的是红红,走路急促的是周素莲,走路缓慢且有节奏的是抱着孩子遛弯的陆小小。偶尔听得到一声脆响,是老爷子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细微的碎屑在阳光中飞舞。窗框是陈旧的棕色,外面的漆皮已经掉了,斑斑驳驳的显出年代感来。
房间里的家具很少,只有一张床、一个大木箱、一张桌子、一个椅子。桌面上铺满了书籍纸张和画笔。
这一年总是关注外面的世界,家里几乎忽视了。
上次服饰展销后得到了1000多块钱奖金,元旦年货展销会的奖金肯定也不少,2000块肯定有,还有这次画海报卖的600块,加上所有的工资存款估算总额在4000块钱,可以给家里好好做下改造。
毕竟现在家里住了很多人,又是老人又是小孩,置办东西多了没有家居装。虽然没办法一步到位成现代化的房屋,再修两个房间出来给陆小小母子和红红住,在厨房旁边修个淋浴间还是可以的。
毕竟红红现在大了,懵懵懂懂的,万一苏远宸来看见了什么就不好了,苏远宸也不方便。
想起这个她就脸红,什么他来就不方便,她在想些什么呢?
下午,彭城坐车来探望老爷子。
他不是一个人,于方林、章同、陈鉴、殷丽、黄玉琴跟着他一块儿来了。他们给陆家买了好多东西,柴米油盐、鸡鸭鱼肉,还有一台录音机。小货车停在巷子口,几个年轻人跑了好几趟才搬完。
周素莲惊呼,这么多年货!
“今天年货展销会撤展收摊,各商家把带来的存货都便宜卖了,免得给运费拉回去。你们昨天来没买到什么好东西,我想着正好帮忙置办点儿。”
“这怎么好意思!这几天青予也没上班的。”老爷子嘴上说着客气话,可心里高兴着呢。
彭城说话特别真诚:“这年货展销会我们办得特别成功,你们家青予帮工厂挣了那么多钱,给国家创收这么多。就算她请假了,她的作品和订好的推销策略还在啊。我做厂长的当然要奖励功臣!这些东西和青予的贡献比不算什么。”
“给国家做贡献是应该的,不能只奖励她一个人。当厂长不能厚此薄彼。”老爷子的心里一直有大家。
“陆师傅,您放心吧!大家都有。”于方林笑着帮腔。
“对,我们都有!”殷丽笑着把东西搬进厅堂,拉着黄玉琴去找陆青予。
彭城带着于方林、章同和陈鉴,在院子里陪着老爷子聊天。
再晚一些,苏远宸也来了。
陆开明让周素莲和陆小小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打了一斤烧酒。一大群人围坐在厅堂里热热闹闹的吃喝闹着。大家回避了关于华盛的话题,说的全是高兴话儿。半岁的胜男都被大家抱着逗乐,发出咯咯的笑声。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陆开明很开心,又不敢多吃,只能乐呵呵地笑着。
彭城喝了点酒,不多一会儿就醉了。
他醉后笑不出来了,拉着陆开明开始哭诉:“师叔,我对不起您!我没有早点发现他们的阴谋诡计,让他们把我们的家底儿都偷走了。把您和我爹的象鼎图纸也偷走了。
师叔,我无能啊!如果没有您支持我,青予支持我。我们这个厂子早就垮了。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师祖。我不会画、不会手艺,经营也不懂,我什么用都没有……”
陆开明拍拍他的肩膀:“你能让大家团结起来,也是本事嘛!”
“师叔,您回来好不好?您来当厂长,我给您当司机、当跑腿的!”彭城撒起娇来。
周素莲立刻制止:“这可不行!我家老爷子可不能再累着了。”
彭城只有继续呜呜呜地哭着求着,陆开明呵呵笑着并不答应。现在工厂走上正轨,不需要他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章同也醉了,他看见彭城哭他也嚎:“我现在跟着大家挣钱了,可是媳妇还是没答应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带回家啊!”
殷丽拿起一个蒸红薯,给他塞进嘴里:“多吃东西,少说话!”
“呜呜……”章同看着殷丽眼泪汪汪。
殷丽就当没看见,埋头啃排骨。
陈鉴不知道醉没醉,只知道他一杯接着一杯,边喝边叹气。
陆青予装作没看见,黄玉琴可怜陈鉴,只有给他夹菜:“你别光喝啊,吃点菜!”
苏远宸越喝眼睛越亮,他在桌下悄悄地去拉陆青予的左手。陆青予甩掉,他又拉上。陆青予不敢动作太大,只能用圆圆的眼睛瞪他。
他就像没看见似的,死皮赖脸地继续勾着她的手指。
走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挺舍不得,彭城舍不得老爷子,章同舍不得殷丽,陈鉴舍不得陆青予,但是被黄玉琴拉走了。
等人群散了,苏远宸跟着陆青予进了房间,欲言又止。
陆青予坐在床边,示意他坐在书桌前:“是关于华盛的事儿吧,没事,说说看。”
“是这样……”苏远宸吐出一口气。“昨天我去调查了一下,他们货架上的东西确实和天和展柜的东西很相似,销售柜台里还有你们前段时间卖过的一些首饰,可能有些微的差别吧,至少我没看出来。但是他们的价格更低,货品更足,很多人排着队购买。
我问过几个买年货的群众,他们觉得群两个工厂卖同样的产品没什么不好。还说反正都是景泰蓝,工艺都一样,谁便宜买谁的。
至少华盛是大厂大老板,东西质量好,还能做这么大的器件足以证明实力。天和是小厂小摊贩,只能做点小玩意儿,谁抄谁说不清楚。”
苏远宸越说越小声,抬头看见陆青予越来越冷的眼神,他吞了口唾沫继续:“还有一件事儿。
今天早晨,熊业带着李长生去找了华侨办,然后由负责人牵线帮忙解释了李长生和你爷爷的恩怨。下午,上面派车,已经把三足象鼎运送到省政府礼堂去了。据说现场看过的人,都觉得很满意。”
陆青予一直直着的腰塌了下来,她佝偻着身体说:“他们真的说华盛因为能做大型器件就很厉害,天和只能做小东西就是小厂小摊贩?”
苏远宸点了点头。
“三足象鼎真的摆在礼堂了?”陆青予再次问。
苏远宸伸手摸摸她手,拉开她紧扣的手指:“他们摆他们的!你的身体要紧,高烧才退,手上的伤可不能再恶化了。”
陆青予木然任由他拉着手指,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实力不足。”
“为什么这么说?”苏远宸望着她。
“如果我够强大,就没人敢打我主意;如果我能设计制作更大更精美的作品,这两次活动就不会剑走偏锋,只能做些小商品来维持工厂的正常运转。”陆青予很遗憾地说。
“你做的这些不算小商品了吧!”苏远宸不太理解,陆青予做的凤凰花冠和项链精致繁复,工艺细致漂亮极了。
“手工业界对好作品的评判是,要么做极大的、要么做极小的、要么极其独特的。凤凰花冠看起来挺大,实际是由很多小部件组成的,不算完整的大器件。在行家眼里,我这些小伎俩只能算是小打小闹!”陆青予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右手手指,还肿得跟胡萝卜似的。
“天和珐琅厂需要有镇馆之宝,证明工厂在轻工业的实力。我需要有重磅作品在身,证明我在工艺美术界的实力。只有我们有了实力,才有说话的权利。别人才会好好听我说话,谁也不敢抄袭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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