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办女学短时间内确实见不到什么成效,但我图谋的是未来之功。天下女子苦困于高墙深院久矣,若我能说服皇帝创办女学,让她们走出闺阁与男子一样读书明理,她们的心定会与我往一处使。”

像是被戳开了豁口的泉眼,林蕴霏滔滔道:“倘一切顺利,女学得以遍布整个大昭,适龄的女子只需交上一定的束脩,便可进入学堂。在学堂读完书目后,她们像男子参与科考一般参与女官的擢选,按绩放榜。”

“至于女官的品秩规制,亦有前朝作为参考,”林蕴霏越说越觉得血热,因此错失了谢呈那一刹的愣怔,“但前朝的女官只得负责后宫事宜与皇室礼制,我设想的女官不同,我希望她们能在朝堂上与男子分庭抗礼,成就一番盛景!”

“我想要登上那个位置,这本身就是件势必要打破陈规旧矩的事,创办女学不会比夺嫡更难达成,”林蕴霏的眸子直勾勾地锁定谢呈,“何况女学若能办成,百姓们说不准会对女子稍有改观,我日后争权的路或也能走得通达些。”

谢呈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话。

林蕴霏于是问道:“国师怎么不言语了?”

“殿下尽挑此事的益处讲,显是心意已决,谢某劝与不劝结果都是一样的,”谢呈抿唇一笑,无奈说,“殿下心中所想虽好,但对朝野众人来说过于惊世骇俗,最后怕是要折中。”

不用他提醒,林蕴霏也知晓她的心愿有些痴妄:“我省的,此事讲究循序渐进。”

“创办女学一事需得说服陛下点头才行,殿下可想好了该如何向他开口?”

“国师这话可说到了点子上,”林蕴霏正色道,“今日我便是为此事来寻国师的。”

“杨绿颖一事才了结不久,眼下百姓还记得那些被孙益平欺负的女子们,恰又正值春闱,我打算趁此时机向文惠帝提出创办女学、选拔女官的请求。”

谢呈细忖后,赞同道:“现今的确是个好时候。”

林蕴霏作出为难的神情:“今日陛下宣我进宫询问替杨绿颖伸冤的来龙去脉,想是这几日我风头太盛惹得他起了疑心。我虽编话搪塞过去,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未来一段时间里他会紧盯着我的动静,因此我不好直接出面同他讲创办女学一事。”

“我身边唯有国师一人可用,还请国师不吝相助。”她说这话时有意藏掖适才高谈阔论的锋芒,嗓音亦掐去了平素的冷调,酥软如莺啼。

谢呈望着她鲜妍的面容,滑动喉头:“殿下既要安排在下出面,不妨将心中主意挑明,你究竟想让在下怎么做?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

林蕴霏答道:“国师自然不能无缘无故就向皇上说起此事,需得有一个由头。”

“殿下替我想的由头是什么?”谢呈语气笃定像是知晓林蕴霏已有妙计。

“我想让国师伪造出一个异象玄说,诸如孙府女子冤屈未得伸张、引来天降神罚之类的话,”林蕴霏单手托着下巴,神色一派纯善,“这个说法最好能在民间传播开来,传得愈稀奇古怪愈好,如此一来,陛下定会因此事主动来寻国师卜筮解卦。”

“到了那个时候,国师再高深莫测地提点陛下两句,他便如何也不会怀疑您的动机。”

谢呈没好气道:“凭空造出令人信服、天衣无缝的异象,殿下属实是高看了在下的本事。”

“怎么会呢?国师不必同我谦逊,”林蕴霏弯起一双狐狸似的眼望他,是吹捧也是威胁,“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各地何时发生天灾都能准确推演,这点小事于您而言当是易如反掌。”

“谢某平素卜筮遵从的是道法自然,弄虚作假非我擅长之道,”谢呈眉梢坦然,将自身说得仿佛高山之上未染尘俗的霜雪,“我瞧殿下倒是很有一套,不若您来教教我该怎么办?”

林蕴霏被他的反问弄得一噎,笑意僵在眼角,心道,真没想到此事先困滞在了他这儿。

不过,谢呈本就是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旋即整顿好表情,林蕴霏道:“那我便班门弄斧了。说起来,国师博闻多识,且年长我五岁,应更清楚先皇开国的雄壮事迹吧。彼时前朝皇帝只顾风月不问政事,大兴土木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先皇招兵买马,欲率军队剑指昏君,敢叫日月换新天①。”

面前的人半垂清浅的眸子,看着拂尘的目光专注得好似容不下旁的东西,但林蕴霏知晓,对方有在仔细听她的话。

“据说先皇起兵前夕做了一个怪梦②,梦中他提剑斩死了一只额上带有赤色‘王’字纹的猛虎。翌日众人醒来时,发现他的营帐外竟真躺着一只与他梦中描述别无二致的老虎。更不可思议的是,那老虎身上并无伤口,却没了气息,而先皇的剑亦收于鞘中,不见滴血。”

“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奇珍异兽不下少数,但没见过额上带赤纹的老虎,也没见过不流血故意死在人堆中的老虎,”林蕴霏问道,“国师不若来卜筮一下,这异象是天降还是人为?”

她问的是他才说了擅长的卜筮之术,谢呈无法再推脱。

将手中最后一小把拂尘的毛搓开,他撩起眼,答非所问:“百姓信此事是天降便是天降,抛开此异象不谈,先皇在集结了万千兵马欲解救万千百姓于苦海的那一刻,天命已然降诸其身。”

既然他选择抛开这个异象,那么林蕴霏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还请国师给我一个准话,你究竟能否伪造出我口中的异象?”林蕴霏霍然起身,双手强势地撑在桌沿,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呈,“假使你办不到,我便另请高明或是另想出路。”

对方微仰起面,下颌处拉出清晰的线条,那道线的尽头是他凸起的锁骨,雪一般洁白。

深感冒犯,林蕴霏慌张地将视线上移,却又对上他眼尾那颗莫名蛊人的小痣。

再往上,是谢呈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眸。

“愿为殿下效劳。”她听见谢呈正色答道。

毫无来由地,林蕴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仿佛雨后涨水的清涧撞上净石,发出铮然脆鸣,细碎浪花中跃出一尾游鱼,它身上带着的粼光搅得林蕴霏心神摇曳。

按说应是目光带刀的她占据着高位,坐着的谢呈却如无法斩断的春水,隐隐表现出一种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

他这就答应了?适才他不是推脱不擅此道吗?

林蕴霏被这忽然淋在她心头的水弄了个措手不及,晕乎乎地想道。

许是见她未有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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