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是不客气,生生是要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具都撕开来,谁也落不着个好去。

“昱王怎么这么快过来,”还是莫皇后先行揭过话题,“可见过陛下了?”

“回娘娘,见了。”

语调轻松,便是进这亭子也如自家。

看起来确实如同任徵所言,帝后待这位昱王殿下,实在宽容,晋舒意想着。

分明前几日陛下还在宫晏上大发雷霆要禁足此人,不曾想这才几日,就能允他自由出入,而且听莫皇后的意思,怕是早就知晓他今日是要进宫面圣的,倒更像是在此等着一般。

宫人忙活着搬来新座,莫皇后又多问了两句旁的话。

晋舒意忍不住小心偷眼去看。

男人面上带着浅淡至极的笑意,那笑不及眼底,却叫她迟疑。

记忆中的人是很少笑的,以至于记起他的时候,皆是清清冷冷的模样,又或是每每被她气得甩袖而去的时候。

她原也是分析过原因的,可气包子的炸点实在是防不胜防,叫人摸不着头绪。

哦,好像也是有笑过的。

有一次应酬方归,芳菲提醒她这月的银钱还没给人,晋舒意怕是他又生气赶紧就往他院中去,奈何走到门口嗅了嗅自己衣袖,觉得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小姐怎么不进去了?”

“他有洁癖,又得恼我一身酒气了,罢了罢了。”

“小姐也太惯着人了,谁家赘婿这般多的事情啊……”

“他是我郎君,我乐意惯着呗~”她甩甩袖子玩笑道,一回头便就撞上院门外的人。

那人便就只是瞧着她,背着满身的月光,皎皎而立。

“嗝!”一惊之下,她没出息地出了声。

丢人哪!

那手指却是抽过她掌心的钱袋,唬得她仰头。

转瞬即逝,她单是觉得那勾唇的男人灿烂极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惊鸿一瞥。

记忆匆忙过,浮光掠影般。

可晋舒意记得清楚,是与此时这人的笑颜是对不上的。

——分明是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昱王今日着的是茜色朝服,虽没有那日宫晏上的绯面镶金奢华,却仍旧贵气逼人,鲜亮得叫人恍惚。

而那人,也是从不会这般着色的。

初时的惴惴急转而下,有些空落,又有些古怪的沉闷。

想着,目光不由就滞了,还是空气突然的安静叫她惊醒。

重新聚焦的瞳孔微震,视线被人精准攫住。

“你对本王有意见?”薄唇轻启,问出的话倨傲带刺,不知何时,锦衣男人已然坐下,扬起的玉面却带着锐气,直直锁定了她,“还是瞧上了本王——”

“!!!!”晋舒意一张嘴,险些呛到。

“……的衣裳?”

“咳……没……没有,是我失礼了。”矢口否认仍旧抵不住的涨红了脸,晋舒意敛眉退后。

又是片刻的沉默。

终于,男人目光掸过她面容,重新望向莫皇后:“听陛下说,娘娘有事寻微臣。”

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是了。

这四个字当头烙上,晋舒意才算是明白了世人对这位昱王的评价来。

捉摸不透又姿态肆意的人,总归是叫人不安面对的。

却也是此时,她那么清晰地明白,眼前这个人,乃是实实在在的大兴唯一的外姓王爷。

哪怕是面容相同,哪怕是声腔相似,却是谬之千里。

如果水从简是一块不得亲近的凉玉,那么这位鼎鼎大名的昱王殿下,更似是一枚耀眼到灼目的光珠。

一样,却也十足地不同。

耳畔,是莫皇后恍然带笑的声音:“哦对,是有一件事,太子的字先前都是你教习的,本宫瞧着甚好,昨日一时说起啊,便就想问你这太师讨一幅墨宝。”

将将压下的心绪被这一句牵得乍然又起,晋舒意面上的红去而复返,人都傻了,眼见着那玉扇点在了石桌上,更像是生生戳在了她脸面前。

“娘娘言重,不知娘娘想要微臣写什么?”男人没拒绝,却也没给准话,像是商量。

“就写……”顿住,莫皇后怕是也没料到他如此态度,扭身看向已经快要缩到了最后的人,“对了,本宫听说任小姐的铺面即将开张,不知是那几个字啊?”

不是,皇后娘娘你这是……不打算给人活路了么?!

重新成为众人焦点实非本愿,晋舒意有些张皇地抬头。

皇后一脸期待,竟是分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地望着她。

也是,皇后能有什么错,错的是她,莽撞了,怎么能想到莫皇后会当着她的面直接问人要呢?

尤其是那转折,生硬得委实没眼看。

可娘娘你看昱王那是好哄骗的样子么?

明眼人脚趾头想都晓得这是她俩蹩脚演戏呢。

“这个儿臣知道!”

说话的是已经被晾了许久的原本的主角。

寒崇没明白今日的舒意姐姐为何这般扭捏,同往常实在不同,名字罢了,怎生还含蓄上了,他上前一步:“母后,太师,她的铺面叫陆芳斋。水陆毕陈的陆,青史流芳的芳。”

罢了,他看向晋舒意:“可是?”

她能说什么?

扯出了一个笑容,晋舒意颔首:“是,太子殿下说得分毫不差。”

寒崇便就一背手,看向自家太师,只是这一看,咧着的嘴便就立即收抿。

莫皇后不察只觉惊诧:“太子如何知晓的?”

不夸张,但凡是母后早问一刻,寒崇便就要如实相告了,可偏偏,他瞧见了太师淡下的脸,整个人都后知后觉地悔了。

“儿臣,”他斟酌了下,“儿臣听太傅提起过,觉得名字不错,就记下了。”

如此,莫皇后点点头,她重新问过沉默的人:“昱王,那就写陆芳斋三个字,如何?”

一问出,四下静寂。

等着他回答的又岂止皇后一个,便是边上分明无关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陶秋临敏锐地感知到了身旁人的不同,她堪堪瞥眼,瞧见陶夏知覆在一起的手指都要捏红了。

“……”

若是没听见那日房中的对话,她此时许是也不觉有它,可一旦知晓姐姐心意,再想起那日最先开口否决陛下给任小姐的赐婚,她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自打昱王进来,她们站在这里,昱王却是一眼没曾瞧过。这话不准确,那昱王眼高于顶,不仅是没瞧过,甚至是除了任小姐,她们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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