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帐掀开,灯光尽数透了进来。
帐中人突然面朝里呕吐不止,李煜连唤了几声,她却越吐越厉害,不得已又命人将宫灯全部熄灭。
问她哪里不适,她却捂着嘴直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时有宫人来报说楚国公自大宋归来,念及手足之情,李煜前去相见,临走时不忘吩咐传太医来柔仪殿中。
待他走后,劫后余生的嘉敏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样浑水摸鱼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重光殿中夤夜入宫觐见的李从善瞧起来已不似一年前那般风姿绰然,瘦骨伶仃的,连眼窝也深了不少。
李煜瞧着心痛不已,解下自己的衣袍给他披上,哽咽道:“七弟,你受苦了!”
李从善摇头道:“为国尽忠算不得苦,不过臣弟在汴京打探到一些消息,很是紧要,这才急着来面圣,怕是扰了国主的清梦!”
“哪里的话!”李煜引他入座,“倒是说说看,是什么要紧的事?”
李从善再拜道:“吴越王钱俶已归附赵宋,宋主意欲命他率兵自东路攻打我江南,听说他已准备数万兵自杭州北上策应,此其一也!”
此事李煜倒是早有耳闻,也做了防范,“吴越军尚且不足为惧,未知宋将中派了何人?”
“宋主意属曹彬和潘美,当年曹彬率军自水路进攻川蜀,有指挥水师打胜仗的经验,而潘美灭了我们的邻国南汉,二人皆属悍将,我江南朝廷之中能与此二人匹敌者怕是寥寥可数。”李从善话语甚是委婉,事实上根本找不出能抵挡此二人者。
李煜凝眉思忖:“如今朝中堪用之大将,大约只有皇甫继勋和朱令赟两位将军了,需下诏命他们早日做好备战准备才是。”
李从善点头,缓缓道:“除此之外宋主还给了第二条路,就是要国主你北上入朝称臣,或可免此一战。”
烛火昏黄看不清李煜的脸色,不过必然很不好看。
“不过臣弟以为此举不妥!那赵匡胤怕是想效仿古之秦昭襄王,将国主视作楚怀王,一旦国主被扣留汴京,他必定会百般威胁你献国投降,到时候便可兵不血刃占据此地,国主万不可中计!”李从善熟读史书,此番论述倒是合情合理。
李煜点头,拍拍弟弟手臂,泣道:“当初父皇选我当太子,本就是看重我性格荏弱,一旦继任大统,必定侍宋甚恭,好规避灭国之祸。我也一直按照父皇所教授,小心谨慎,可还是免不了要被强宋入侵。而今六哥身边几乎已无人可用,幸好还有七弟自始至终都陪伴左右。乱世君臣无恩义,唯有兄弟尚可推心置腹,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怕是上天对六哥最后的一丝眷顾了。”
李从善亦是涕泗横流,握住他的手道:“虽说大宋强势,可我江南将士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六哥无需太过忧虑,或许我江南倾尽全国之力能抵御强敌入侵也未可知!”
或许是弟弟的话着实宽慰了李煜,他心头的负担一下子轻了不少,面上竟露出些许笑意。
事实上他心里明白,自己也不过是用笑脸来宽慰弟弟罢了。
笑过后却突然不见了弟弟的影子,李煜伸手去抓,只抓了个空。
是了,从善尚被扣押在汴京,而自己手里握着的只是他的书信,方才那些都不过是幻象!
乍然转醒的李煜不觉悲从中来,支着头失声痛哭,却还哪里有空想柔仪殿嘉敏的事?
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了,宫中照旧准备了水瓮来收集雨水以做烹茶用。
这天李煜正在段贵妃宫中饮茶,却听说宋主下令在荆湖之地建造战船用来备战,只是淡淡道:“此事不值得大惊小怪,我江南据长江天险,大可坚壁以老宋师,严防死守即可!”
话虽如此说,可自那日起他却日夜辗转难眠,人也日渐消瘦,到了九月份更是卧床不起。
偏此时宋主派人前来要求李煜入朝称臣,激动之下病情愈重,自然入不得京,却也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必然惹恼宋主,说不定就会以此为由兵发江南,难免愁绪更深,食不下咽,寝不能寐,连新制的曲词也十分哀恸。
宫人听了多悲不自胜掩面啼哭,连嘉敏看了也很是难过。
如其所料,当他称病拒不入朝的消息传到汴京,赵匡胤立时发兵十余万分三路前来攻打江南。
而南唐军队先是在采石矶战败,此后传来的战报无一例外全是败绩。
李煜病的益发严重,后妃们也知是肝气郁结所致,商量着想办法哄他开心,一起编了个新曲来给他解闷。
他虽非治世之明君,可温柔多情,对后妃宠爱居多,自然也不会拂了她们的一番心意,遂整顿衣冠坐在偏殿听曲。
嘉敏抚琴,段贵妃吹玉笛,黄保仪弹琵琶,窅娘献舞。
那曲词很是明艳活泼,嘉敏还罕见地一展歌喉,一声声圆转清丽如娇莺呖呖啼鸣,再加上窅娘柔艳夺目的舞姿,李煜登觉豁然开朗,命宫人送上美酒。
大家表演完就聚在一起喝酒说笑,还摇起了色子,玩嘉敏最擅长的叶子戏。
可也只是玩闹了一个多时辰,就有宫人来报宋军攻鄂州夺江阴,江南又失去了大片城池。
李煜听罢只是笑笑,继续喝酒玩闹,直到半夜也不停歇。
此时他已大醉,举着酒盏又哭又笑:“我南唐自开国以来已有四十余载,而今强宋欺我,恐有灭国之祸。我为亡国之君尚且不打紧,恐会连累尔等,被当做俘虏押解北上,一个个皆成了乱世之中的薄命红颜,教我如何忍心?早知如此,你们当初嫁于寻常人家,或许尚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众人听罢自然悲伤不已,窅娘擦去泪水勉强笑道:“妾原本出身贫贱,不过是江边的采莲女而已,幸得国主垂爱,才有机会入宫侍奉,十几年来锦衣玉食,夫君又百般体贴,从未有过半分苛责。此生能陪在夫君身边,是窅娘的福气,就算将来有大难,也只愿能日日伴君左右,百死不悔!”
她字字出于真心,连黄保仪也不自觉感动,泣道:“妾入宫侍奉时君王年纪尚轻,总是将我当做年长的姐姐,有趣事或者受了委屈总是要到我宫里唠叨半晌,时间久了妾竟然变的和君王一样唠叨。”
听得如此诙谐的说辞,一屋子人尽破涕为笑。
黄保仪接着道:“妾生性愚钝,唯在书法上有些许造诣,可就算这微不足道的本领,君王也看在眼里,把自己所有的碑帖书法交由妾来保管,还时常邀妾评鉴书画,教妾担了个才女贤妃之名。这些年在宫中一直深受先太后之赏识,帮着打理后宫,享尽尊荣。妾想着君王不管到到哪儿,总得有个管家婆,大约是不会舍下我的!”
若说这些嫔妃之中得恩宠最少的就是黄保仪,可她从未因此而心生怨怼,而是尽心尽力操持着一切,这些年南唐后宫能如此井然有序,她功不可没。
即便是这样经常被忽视的妃子,也不曾想过大难临头各自飞,教李煜如何能不动请?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
这时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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