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翎上了游竹照的马车,两只身形高大的男子挤在小马车中,衣摆挨着,两人都不自在极了。

好在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含萃楼前。

正是巳时,百姓们都吃过早饭各自做工去了,是以含萃楼中并无几位客人。

谢之翎跟在游竹照身后进了大堂,原以为他要上楼去雅间,没成想他直接在一楼大堂寻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谢之翎坐下后,偏头便能看见中禹街上人来人往,于是提醒道:“我们坐在这里,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了......”

游竹照抬手提起伙计端上来的桃花酿,斟了两杯酒,闻言手上一顿,将酒壶放下,解释道:“无妨,我本就是侍御史,身负纠察百官、弹劾不法之责,若是百官观我有错,也可尽管向皇上参我,拿得出证据,我便认赌服输。”

谢之翎听了,倒是觉得眼前一亮。

自入朝以来,官员们闲聊都是吹嘘喝了何种佳酿、得了哪位名家的字画,除此之外便都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话中有话是常态,有些看似好意的提醒,稍后就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谢之翎身在其中总觉得疲惫不堪。

如今朝中大致分为拥帝派与拥丞派,这都是因为先帝去得急。

先帝子嗣单薄,殡天时武许现才三岁。先帝自觉幼子不堪重任,于是在临终前下诏嘱咐御史中丞万青岩辅政,万青岩临危受命,顶着朝堂压力携幼帝登基。

此后的二十多年间,民间都流传着“天子背后刺万字”的俗语,百姓们纷纷暗自猜测,万青岩定会在皇帝年幼时下手,彻底拿住大荆江山。

可新帝上位的二十多年间,大荆虽边疆战乱不断,但内部发展却并不差。万青岩推出的新政条条向着百姓,百姓手中余钱越来越多,自然记着上面人的好。

朝中官员也是如此,认为武许现软弱,年过而立却还似一块“扶不起的烂泥”,日日在朝堂干坐,等着下朝后与万青岩商议处理奏折。既如此,皇帝只管做个傀儡便罢,偏偏近年来武许现动作不断,隐隐有要将万青岩逼出朝堂之势。

而另一部分守旧派却认为武许现身上的皇室血脉不假,大荆交由万青岩“暂管”二十余年,而今也该还给天子了。

两方势力暗暗争夺不休,渐渐地便形成了拥帝派与拥丞派。当然也有纯臣,但是极少,也是因为极少,在朝堂上并无话语权,存在感低到谢之翎甚至不知道朝堂中还有纯臣。

眼下这位侍御史大人,是谢之翎来京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见,暂还不清楚他是哪门哪派。不过从他说的话来看,是个堂堂正正、不惧人言之辈,或许正是朝堂上不可多得的纯臣。

谢之翎看多了朝堂上的虚与委蛇,遇上这样坦荡直白之人,倒勾起几分身在北疆的熟悉感。

游竹照说完,端起酒杯向谢之翎敬酒,道:“在下游竹照,时任侍御史一职,想与谢侯爷交个朋友。”

他脸上带着真诚,谢之翎许久未见过这样炙热的目光,于是端起酒杯与他相碰:“谢之翎。”

两人相视一笑,仰头饮尽杯中佳酿。

谢之翎放下酒杯,并不拐外抹角,直言问道:“你在宫门口与我说的是冬糖街?”

游竹照似是并不意外他会如此开门见,放下酒杯后便道:“冬糖街是我长大的地方。”

谢之翎默然——从前刘丹彤常说起冬糖街。

刘丹彤原是被人抛弃的孤儿,冰天雪地中被刘婆子捡回去,因为盼着她往后的日子能鲜艳有活力,于是取了“刘丹彤”之名。

刘婆子无儿无女,夫君也早早离世,一人独居在城外破屋中,靠种菜卖菜糊口。捡到刘丹彤后便将菜园子又扩了扩,待刘丹彤会走路后,便时常带着她去京城卖菜。

听谢兆和说,他初次遇见刘丹彤便是在菜场。

天刚蒙蒙亮,菜场已是十分热闹了,菜农们将新鲜挂着露珠的蔬菜码整齐后,便朗声叫卖起来。

刘丹彤的声音十分清脆,夹在粗厚嘶哑的叫卖声中十分抓耳,几乎是一瞬,谢兆和的目光便不自觉转向她。

她站在晨光中,脚下摆着不算多的蔬菜,样样新鲜漂亮,分类码得十分齐整,遮住了她的鞋子。

灰色的麻布裙子乖顺地垂下,及腰处用一根草绳扎成裤带,上衣是洗得发白的粉色,下摆掖入草绳中,掐着柔韧的细腰。

她一手揽着刘婆子的手臂,一手拢在唇边喊着:“新鲜蔬菜!今早刚摘的!”

谢兆和的娘难产离世,后又被父亲送去学功夫,日日睁眼瞧着的都是粗壮浊臭的男人。后来父亲去世,他收拾行囊带着银子来京城考武状元,虽也见过不少柔媚娘子,却并不觉得她们如何漂亮。

反倒是人群中的刘丹彤令他心头一颤,四肢百骸涌上一股陌生的酥麻感,直直将他钉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一旁的玉丰见好友在闹市驻足,不由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怎么?想吃芹菜了?”

谢兆和回过神,目光下落,在刘丹彤脚边的小摊上看见了芹菜。

“对,我想吃芹菜了。”

这便是刘丹彤与谢兆和的初见。

说给谢之翎听时,他年纪尚小,根本无法体会其中感情,只记得那菜市在一条叫做“冬糖”的街上,似乎很甜的样子。小谢之翎听过这个故事后,夜里梦见了冰冰脆脆的糖块。

“我自幼生长在冬糖街,娘嫌家贫,生下我后便跑了,父亲独自养育我,读书费钱,只能缩衣节食,每日去菜市买被挑拣剩下的菜,能省下些,有一回父亲买的菜品相极好,问了才知晓,是令堂特意留给父亲的......”说到这儿,游竹照看向谢之翎,道,“刘丹彤,刘娘子,是个极好的人。”

恍然在京城听到有人提起母亲的名字,谢之翎心头一阵柔软。

“刘娘子心善,早早注意到我父亲,又得知他一人拉扯我,便时常以贱价卖好菜给我们,父亲受了恩惠,便在码头散工后去城外替刘娘子修屋子,一来二去的,刘婆婆见两人相处融洽,便起了说亲的心思......”

这段谢之翎从未听过,印象中谢兆和总是一副“良缘天赐”的模样同自己说,他是如何对娘一见钟情,又是如何死缠烂打,最后打动了娘亲与外祖母的。

游竹照见谢之翎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便道:“时年我七岁,犹记得刘娘子正值青春年少,无奈家贫,说不上什么好亲事,多的是想花钱买她回府中做妾的,刘婆婆不愿意刘娘子去府中受罪,又见我父亲是个踏实肯干的,便想为二人说亲。”

说到这儿,游竹照的神色轻快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般,继续道:“那时我父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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