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再次听她唤“元直阁”，元纪正正经经地将她瞄了几眼，见她脸上清明，既未瞧低也未高看，更无嘲弄之意，仿佛自己在她面前和任何人都无所差别。
他便将身上的跋扈之气收了些起来，不再看王柏舟，将手比了比不知那里拖拽来的马车道：“好说。苏小姐倒比侯府出来的侄子懂事些，看来门第高低，也非天生就定了慧敏愚笨。”
王柏舟听了这话想拦，苏定慧对他摇了摇头，“你回去告诉谢姨，让她放心，宫里圣人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听说圣人在，王柏舟才停了下来，让她走了。
登上车后，苏定慧却看见了个宫女，此前在圣人所居延福宫遇见的，当时她引路在前，两人对视过几眼。
“娘子许久未见，可还好？”那宫女笑着寒暄，又伸出手来引她坐下，还要替她理好下裙。
苏定慧忙说不必，她已经顺手理好了衣裙，微微弓着的腰直起来，“娘子不必多礼，此番是娘娘相邀，说是要娘子入宫做几日女官，实则也是为娘子好，嫁过去后不失了排场。况且到了王府，这样的伺候稀松平常，娘子也得学着适应。”
那宫女说完，坐回自己位子，不再多话。
只是看向她时，她便微微一笑，态度疏离又带了些似有若无的敬重之意，只是这敬重落不到实处。
“……多谢。”苏定慧顿了顿。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元纪会走了又原路返回。
世上了解谢姨的人，圣人当属一个，两人母亲为堂姊妹，自小便交好。圣人年轻时名声不显，谢姨还排在她前头。但倒不妨事，两人闺中交好到如今，便是圣人高居皇后之尊，两人也是无话不谈。
圣人一定猜到了谢姨会做什么，这才派出了宫女赶在元纪身后。
这才有元纪走后又回来的事。
苏定慧到了延福宫，被同坐车来的宫女领了进去，到了抱厦内。
留她在这里等候，那宫女随了个旁的宫女往更里头走去。
里头隐隐有香气飘出来。
苏定慧闻了闻，是安眠的。
等了会儿，那宫女出来了，引着路道：“圣人在休息呢。不过都安排好了，娘子请随我来罢。”
引她到了处偏殿，起居物事一应俱全，送来的饮□□细，新裁衣裙合身华贵。
但延福宫的主人自始至终未曾接见过她，物上再多的礼遇也掩盖不了一点。
——圣人认为她无关紧要，但留她在禁中，很重要。
又被人服侍了一日，或说是监视了一日，苏定慧躺在绵软床褥上时，怎么也睡不着觉。
已经过了五日了，再过三日，就是官家千秋。
也是她与那位王爷的订婚之宴。
可越是逼近那个日子，她越感受到心惊肉跳，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她，让她备受折磨。
她卧在枕上翻了个身，闭起的眼睛又睁开，阖屋静谧，一盏灯都没点，陈设的桌椅瓶器和多宝阁都在暗色当中。
但她能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宫女身影，正抱紧了双膝，埋头而睡。
她知道，虽然是睡着，但只要她一有动静，方才还沉浸在梦里的宫女便会马上醒来，问她有什么吩咐。
如若不答，就要揭帘来看发生了什么，人是否还在。
苏定慧几乎忍耐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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