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接着一场雨的下起来,森森寒气直勾勾地钻着骨头缝儿。
国际一流都市的护城CBD,往来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他们用流利如母语的全英交谈,手边是冰美式或espresso,谈到兴处,会说起上周发生的热点新闻。
由顾图南带来的同性丑闻打破了世人对护城这座销金窟的想象,长尾效应漫长到可怕。
所有与之相关的名字曾经出现在护城二代圈子盘点贴里,又在极为短暂的瞬间消失不见。
这场从互联网掀起人人喊打的浪潮被一场恰到好处的暴雨遮掩,包括她的名字,一并消失在汹涌壮阔的声讨中。
顾馥瞳深深吸了口气,她抬起眼,茫然地看着四周。
天气很差,航班管控无法起飞。
顾馥瞳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廉航的红眼航班,从护城到南城,再从南城登机。
用了十多年的手机号码已经彻底销户,经营了好几年的社交账号连夜注销。
删掉拥有几十万粉丝的软件时,她无可奈地抽噎一声,感觉心脏深处已经空了一块。
她想摘掉墨镜擦一擦眼泪,可是候机厅并不空旷,人声嘈杂,她生怕自己的脸直白地暴露在众人眼里。尽管她知道,凭着一张憔悴落魄的素颜,常人很难将她与社交媒体上热衷炫富的网红千金联系在一起。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顾馥瞳听见那些隔着玻璃传进来的声音,高低起伏,窃窃私语,是不是在议论她?
是不是?!
她崩溃地呜咽了一声,身侧全副武装的妈妈却没有投来一眼关切的目光。顾母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曾经的私人医生半是警告半是怜悯:“如果继续哭下去,有可能造成视网膜脱落。”
顾馥瞳紧紧牵着妈妈的手,从她们遭受惊变到购买机票,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天的时间。
顾图南也消失了整整三天。
一开始顾馥瞳没日没夜地给他打电话,心里卑微地乞求一切只是对家的闹剧。但她拨出去的所有电话石沉大海,她转而打给顾图南最亲近的费鸣,然而电话也没有接通。
她在那瞬间不可控地想起那个新添加的陌生微信转发到她手机上的照片。
两具白花花的□□抵死纠缠,热汗沿着突起的脊骨细密地流下,蜿蜒成一条充满罪恶的河流。
她重重地呕了一声,手机脱手而出,砸在墙角四分五裂。
他们也有那样的关系吗?
小时候,你带我去费叔叔家的时候,我睡在隔壁房间,你们彻夜呆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被撕开了口子,无数怀疑如涨潮海水逆流而上,灭顶般的绝望几乎摧毁了她。
顾馥瞳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这种足以造成社会恶劣影响的事情一旦被更加权威官方的立场曝光,那些嗅着血腥味闻风而动的媒体必定会掘地三尺,将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昭告天下。
她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那年她还小,妈妈执意要生二胎,爸爸却严厉冷峻地拒绝。夫妻之间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甚至差一点以离婚收场。
她原来在那个时候,父母分房已经很多年了。
顾馥瞳弯下腰,终于把墨镜摘下,花容失色的一张小脸埋进手心。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任性会给家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但这是我的错吗……
她攥着手心,茫然地想。
这明明,明明是闻也的错。
没有用日抛美瞳装饰的黑色眼睛逐渐渗出了凶恶和怨恨的意味,她双手十指深深地插入后脑长发,胡乱而发狠地一揉。
是他自己要当主播,是他自己选择出卖灵魂和肉.体,是他将自己的时间明码标价。
她的爸爸……不过是出得起价钱的人。
有什么错?
爸爸有什么错?
顾馥瞳不敢眨眼,她病态般地瞪大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包着欲落不落的泪光,她喉咙哽了一下,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呕吐感使她更深更深地弯折下腰。
那是事情发生后的第50个小时。
家里的联络电话几乎被打爆,佣人只得把电线剪断。手机已经没电了,但平板还亮着,那封邮件便是通过绑定账户传到她手中。
是一份合同。
她粗略地翻看几眼,眼睛无声无息地震动凝缩。
合同甲方她很熟悉,正是顾图南持股的直播公司。从明面上看,这只是一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合同,没有任何擦边、过分而苛刻的要求,日常是戴着面具和粉丝聊天。
精心矫饰的文字构陷出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那些密密麻麻的附加条款,足以毁灭任何一个拥有梦想的年轻人。
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想吃上网红这碗饭,或许有人是真心喜欢和陌生人聊天……或许还有人,是为了还清医药费。
阴阳合同。
她懂,每年都有无数人要和家里公司打官司。
但是顾图南重金聘请的红圈律所不是虚名,如果不把那些离职的人剥下一层皮,他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她却过度呼吸,脸色苍白。
事情推进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她继续缩在父母搭建的城堡。
因为这座城堡是用无数人的血和泪搭建起来,她沾沾自喜的玫瑰冠冕,流下的却是别人绝望的眼泪。
从小就将自己视为骄傲的父亲,还有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费伯伯,竟然会连手给闻也做局。
……仅仅只是为了闻也?
还是为了无法宣泄于口的肮脏欲念。
是非对错,顾馥瞳已经分不清了。
难怪、难怪……
宋昭宁会那么生气。
她很喜欢他吧?
要不然,怎么会亲手曝光这一切事情。
顾馥瞳想过去找她道歉,希望她不要进一步让事情恶化,希望她高抬贵手放过顾家,她的灵魂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交换一切去挽回一切事情。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本末倒置。
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是闻也,不是宋昭宁。
可是站在顾馥瞳的立场,她当然不会放低身段去给随时可以炮灰的路人甲道歉。
如此高高在上。
她沉默地打开手机,雪片般飞絮而来的信息几乎将她淹没。
“那样的父亲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好恶心啊。性质和诱|奸有什么区别?”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啦,你们不知道有钱人的爱好有多夸张,只要不是吃人肉感觉都还好啦,毕竟也没犯法……”
“我靠这还不犯法??我国规定传播□□是要被判刑的!”
“他有错是他的事情,去扒他的妻子女儿干嘛?”
“首先,同妻是很可怜。但要是早知道他是变态还当同妻,不好意思,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还有她女儿,千金大小姐,早就销号跑路,美美隐身咯。”
混沌夜色混杂着强风暴雨,她麻木地移开视线,看见全景玻璃窗户的天地沦为白茫茫的一片。
成千上万的透明雨线当空砸下,她抱紧双臂,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咬着牙,憋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不停战栗的手背。
她把对话框的“对不起”三个字删除,拇指泄愤似地敲击屏幕键盘。
然后她闭起眼,彻底地、无奈地、绝望地删掉了闻也的微信。
.
宋昭宁连夜让人把席越从宜睦挪走。
她站在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鼻息清浅地漫溢木质香氛的尾调,手机拢入长款风衣口袋,和疾步而来的冯院碰面。
“命够好。”
冯院看着她,又看了看这场下了一天的暴雨,叹息道:“只是一点皮外伤,我让新来的小周给他做创口清理。至于脱臼,接上去就好了。没必要赖在宜睦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
宋昭宁垂眸点烟,火光在她浅色瞳孔里一闪而过。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记忆中的画面支离破碎地漂浮着,那场大火,那场错过的流星雨,多年后提前五分钟的冷焰火。
闭了闭眼,只看见模糊光影。
她扬起手,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乘风匿入厚重雨雾。灰色天光被雨水切割得四分五裂,乍一看有种悚目惊心的末日感。
“很少见您生气。”她淡声。
冯院胡呼了呼保温杯逸散的热气,沉声道:“有道是长辈看女婿,越看越讨厌。昭宁,我倚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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