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扳倒冯家,还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

杨序澜心中一恸,略定一定神,“裴兄要是这么说,在下可就难办了,我们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同舟共济,总不能连盟友是谁都不知道吧?”

裴鹤玄表情淡漠,道:“很好奇?”

杨序澜蹙了蹙眉头,道:“是坦诚相待。”

“也好。”裴鹤玄并不打算瞒他,气定神闲,在纸上缓缓写了一个字。

杨序澜低头看着,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蓦然一惊,道:“你是誉王的人。”

裴鹤玄不免好笑,起身推开窗户,从容答道:“算不上。”

“那我就看不懂你的心思了,”杨序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会错了意,“既然为他做事,为何还要扶持太子?”

“人活一世,所贪恋的不过财色,权力,我亦如此,”裴鹤玄在窗边站了许久,面容瞬间变得冷峻,眼里闪着光芒,正如一匹凶狠的野狼,“我只为自己而活。”

无论是扶持太子,还是伪装成裴家的二公子,不过是为了往上爬。

谁会甘心屈居人下呢?他不甘心只做个臣。

说话间,雨已大,窗墙的树叶子一片声哗哗响,杨序澜不自禁地打个冷颤,“那誉王那边该如何,今日又递了折子,说是回来敬问圣上起居。”

皇兄生病,誉王作为弟弟,回到东都看病天经地义,但这是一个遮掩的理由,他回来更想确认皇帝的病势,好为他自己的将来作个准备。

为嘉祐帝死后争夺皇位做准备。

裴鹤玄知道这里面的试探之意,杨序澜想看一看他对誉王是个什么态度,“早晚都会回来,拦不住的,他回来才是我们的机会。”

杨序澜的思路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接下来的安排。

这次回东都敬问圣上起居的还有大将军孟世昌。

共事多年,他知道裴鹤玄的手段,多谋善断,运筹帷幄,几乎所事都掌控在手中。

他放低声音说道:“冯家一倒禁军统领就换了人,现在已经大洗牌,禁军张进忠是苏怀仁的人,你不放心?”

裴鹤玄喝了一杯茶,唇边带点笑,“苏怀仁无疑会站在太子这边,但张进忠就不一样,此人贪财,他信不过。”

本来是想把禁军换成他的人,但苏怀仁动手很快,已经对他心生警惕。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三日前,我收到了一封信,这信上的字写得不如三岁的小娃,起初我以为是玩笑,但后来又出现一封,我就起了疑心,”杨序澜当然是相信他的,很自然的就把那东西递给他,“其实,刻意观察是能发觉的,这么多年你明显在刻意疏离裴家人。”

腿伤好了之后,就去往麓山书院,一待就是五、六年,之后好不容易回来又入宫待了两年,再到去宣州,他在裴家的年头,是在少得可怜。

裴鹤玄轻轻嗯了一声,展开信,看着信上歪七扭八的几个字。

——二公子是假的。

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可这个人是谁呢?眼神滞了片刻,泄出一个寒冷至极的笑生,他想起来了。

那两个山匪杀得太快了。

寄信的人应该是那两个山匪的后手。

杨序澜看了片刻,道:“没要什么好处,看来只是想单纯的戳穿你的身份,要抓紧行动了。”

裴鹤玄淡声道:“这是警告。”不然早就把这封信送到裴家了。

要他交出李惟吗?

做梦。

他道:“你这里收押了一个叫南星的人?”

杨序澜点头,“长公主的銮卫,圣上密旨,待查清护国寺的刺杀案,一个不留。”

裴鹤玄道:“帮我把她换出来。”

“私事?”杨序澜一笑,上上下下望了他几眼,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公事公办,私事收钱。”

裴鹤玄道:“......欠着。”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花灯满巷,流光溢彩,车马骈阗。

李惟穿过喧闹的人群,站在一家摊铺挑河灯。

钱香自从在大理寺受了审,回来后几日都睡不好觉,但好在是平安出来了。

她突然出现在李惟的身后,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掐着嗓子问着她,“猜猜我是谁?”

李惟在东都没几个熟人,除了钱香没人会这样和她开玩笑,“钱好汉饶命。”

“哎呀!”钱香放下手,跺了一下脚,“你怎么猜出我来了?”

李惟道:“我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你在偷偷跟着我了。”

“好吧,”钱香撇了撇嘴,环顾四周,“你就一个人,没有陪你出来吗?”

李惟瞧见她身旁站着一个人,大概二十多岁,相貌平平,身着布衣,应该不是富有人家,但人瞧着老实憨厚,“你的荷包我可帮你挂上去了。”

“知道了,李姐姐!”钱香抓住她的手,塞了几块红纸包着的糖,“你可是第一个收到新娘子给的糖,偷着乐去吧!”

这几日她在查李寡妇的事,刚去了一趟赌坊找刘大裘,但没什么结果,一颗心始终是漂浮的,总之心情差得很,现在被钱香这么一闹,散去了不少。

李惟和那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忍不住一笑,“好事将近了?”

钱香小脸一红,回答很肯定,“嗯,月底就是了,你记得来哦!”

李惟摸了一下兜,道:“那我可是要随份子钱了?”

“当然了,不然不让你进门的!”钱香不轻不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别以为和我关系好,就想耍赖!”

李惟笑了笑,“那我提前给你。”

“哪有这样的,日子好没到呢,”钱香边婉拒,边把衣服的兜撑开,“别和我客气。”

李惟:“......”

就这么一个好朋友,破费点也是应该的。

旋即,钱香一愣,看着兜里沉甸甸的银锭,激动了一会儿,小声道:“你哪来的银子?”

李惟无奈道:“我在长公主身边干活,没少得到赏赐。”

“也是,”钱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被抓去问话了吗?我听大牢里的人说,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抓去了仪銮司,仪銮司那种地方,出来的都是死人。你没事吧?”

李惟敛了目光,道:“我没事。”

“那就好,你这钱我就收下了,大婚那天记着来。”钱香不想再提有关公主府的事,挽着李惟的手臂一脸坏笑,“挑哪个河灯?”

摊子上的河灯各式各样,李惟看了一圈,就挑了一个最普通的。

钱香让身旁的郎君先走,然后跟着李惟一起挑河灯,“走,我们去放河灯吧!”

过了一会儿,李惟立在江水池畔,放走了那个荷花灯。

钱香放完自己的河灯,立即问道:“小惟,你许的什么愿望?”

李惟嫣然一笑:“我许的是咱们大周最美好的愿望。”

话说得很认真,钱香以为是祝愿国家河清海晏的话,她不由得问道:“你就不想觅一个如意郎君?以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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