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门敞开,恍若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进入。
两旁的甲士便是怪物那一颗颗的獠牙,用以咀嚼,将生肉嚼碎。
何阿难站在城门下,抬起头来,城门口挂满了头颅。
头颅随风飘扬,密密麻麻的,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颗。
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沾染了血污的妇人,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他们的脸色麻木,无喜无悲,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个吃人的世界,等待着它的毁灭。
“何公。”
门口的小吏看着他,神色不安。
何阿难瞥向了他,开口问道:“这就是县尉讨伐的贼寇?”
小吏抬起头来,看着那排排人头,他的脸色难看,“是城外的贼寇。”
“嗯,原来如此。”
何阿难说着,语气很是生硬。
小吏没敢说话,何阿难刚刚升任县游徼,负责稽查盗贼。
然后,成安就出了数十个盗贼,其头颅都挂满了城墙,群盗大案。
他知道何公此刻的心情定然很恶劣。
在京城县城外出现了数十人的群盗,这不是当地治安官的政绩......这特么是灭顶之灾。
何公这刚坐下的位置还没捂热,怕是就要起身走人了。
天色已深。
何阿难拖着狼狈的身躯,满脸愁容的回了家。
几個奴仆赶忙上前,何阿难只是挥了挥手,不理会他们,直接钻进了书房里。
坐在书房里,他再次长叹。
本以为有贵人扶持,能以功劳补上县尉,没想到啊,最后就只是落个游徼,若只是游徼也就罢了,还遇到这么个县尉。
县尉前来此处方才四五天,惹出的麻烦却足以让何阿难丢命了。
这位渤海高氏出身的县尉,又蠢又坏!!
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却又狗屁不通,说什么高氏嫡出,嫡出的能来这里当区区九品官?
简直荒唐!!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将一旁的书狠狠砸在了地上。
窗边忽有黑影闪过。
何阿难一颤,猛地取下了墙上的剑,对准了外头,“谁?!”
外头没有声音。
“吱~~”
门被推开。
从阴影之中,一个佝偻的老者走了进来。
何阿难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对方。
那佝偻的人进了门,就缓缓直起了身子,整个人都舒展开。
他抬起头来,与何阿难对视。
何阿难收了剑,快步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你疯了?!安敢来我府上?!”
他质问道。
此刻,站在何阿难面前的,正是桃子的老熟人,店家王阜。
王阜看起来跟从前完全不同了,脸型都发生了变化,短短时日里便消瘦了很多。
杂乱的头发和胡须让他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何公,不必担心,没有人看到我。”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就是有人看到,也不要紧。”
何阿难很是愤怒,却又不敢发泄,“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来我这里!!”
王阜满脸的无奈,“城外有个疯子领着几百人的军队乱杀人。”
“若非我躲闪及时,早就被抓住砍了头。”
“你们这齐人便没有不癫的?”
何阿难没有说话,他的脸色阴沉,直勾勾的看着王阜,“当初口口声声说愿意为将军而死,现在为了活着却来我这里,想要暴露我,坏了大事.....”
“天下还有比你更可恶的小人吗?”
王阜脸色平静,他坐在了一旁的小胡床上,抬头看着何阿难。
“我不怕死,我早就死了。”
“我只是为了完成将军的命令,方才继续待在此处。”
何阿难坐在了他的面前,开口说道:“我看到他了,他就在县衙,散吏院。”
“刘桃子?不,现在他不是最重要的,原本重要的是刘桃枝,可如今看来,刘桃枝根本不在意他这个儿子,只带走了他的妻。”
“那刘桃子对我们的作用便没有那么大了。”
“那你还为什么不去死?”
王阜平静的说道:“刘桃子的事情,会有别人来办,我的目标是高肃。”
“我需要你帮忙,我要他的具体行踪。”
何阿难瞪着双眼,惊呼了一声。
“哈,你要高肃的行踪?我帮你去问问他?”
“我看你才疯了,那高肃的行踪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别说是我了,就是那新来的疯子,他都不配跟高肃见面,跟我们打交道的都是高肃的随从家奴!”
“再说了,县衙内外负责保护他的甲士,比县兵都要多!”
“高肃到底在哪里,会来哪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听到对方的话,王阜笑了笑。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你就当送我一程,同事多年,你不一直都盼着我去死吗?”
“你会有办法的,对吧?”
“农夫.......”
.........
........
次日。
县衙,西后院。
高珣站在屋里,轻轻的抚摸着面前沾染了血液的甲胄,神色温柔。
“这甲胄跟随我征战多年......”
他猛地看向了身边的何阿难,眼里满是倨傲,“可此处的贼寇,当真是不堪一击!”
“莪杀进贼寇之中,左右劈砍,竟是没有一回合之敌!!都没能碰到我的甲胄!”
何阿难站在他的身边,低着头,眼神极为明亮。
“高公神武,无人能敌!”
高珣听闻,忍不住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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