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能大师诵经已毕,王公大臣忙着去摇卦占卜,求惠能大师解签解惑。

映雪慈才踏上楼梯,便和去摇签的众美人遇上。

入宫的美人们早听说过她当年冠绝京城的名声,却苦于她深居简出,未曾得见。

这会儿皆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拿眼睛打量她,“王妃万安。”

都是王公之女,注重教养,到底不敢太放肆地端详。

不过这样的美人,有幸能咫尺内望一眼也就够了。

仿佛刹那间含住一片初春的白梨花,凉津津的滋味一路漫过喉头,化进心里。

难怪,当年能闹得满城风雨。

“王妃。”有人缄默片刻,轻声道:“方才陛下召见你,可说了什么?”

说话间,眼神紧紧攥着映雪慈白皙的下颌。

此话一出,便有另一人轻咳示警。

陛下召见谁,说了什么,那是御前的秘密。

若是被有意散播出来也就罢了,谁敢去打听,真是活腻了。

说话的那名美人也意识到犯了大忌,脸色微微发白,无措地“我、我”了两声。

却听映雪慈嗓音轻软和缓地道:“陛下心念臣妾亡夫,命惠能大师弟子智空问了些亡夫生前事,用作超度。娘娘关心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说罢她俯身行礼,身段态度,温柔诚恳。

一句话便将刺探御前的罪过,变为对她的关怀体恤。

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口无遮拦的美人眼里,生出感激之意。

大抵是看出她性子温和,也有天真的美人忍不住凑过来,搭住她的胳膊,“王妃,你近前见过陛下了。陛下生得当真很俊吗?我父亲说,陛下右耳垂有一颗小红痣,生得和旁人都不一样呢,是真的吗?”

映雪慈还是那副清落落的模样,柔声迟疑道:“臣妾不知,御前无令,不可直视君王,何况妾是孀妇,是按礼数隔着帘掩回话的,便更不清楚了。”

那人道:“原来王妃面圣,还要隔着帘子……”

语气听起来,好似微微松了口气。

映雪慈雪面俯低,眼皮薄薄一颤,轻轻地道:“是呀。”

又问几句无关紧要的,映雪慈一律轻言细语答了,谨慎又规矩。

瞧出她是守礼之人,再问不出什么,众美人行礼而去。

映雪慈回到座位上,坐下的刹那,疲惫像流水灌满四肢,被慕容怿箍过的后颈微微发痛。

珍珠串做的流苏垂漾在眉前,如白兰含露,轻淡出尘,在眼睛下方拓出一片窄窄阴影,掩住眼中微微的失神。

她小心翼翼将长发解开,盖住颈后,哪怕那里已有衣领遮掩。

不知是不是又红了。

夜里沐浴时还是得回避蕙姑,以免她瞧出什么来,又要担心一场。

横竖,只有半个月了。

想起她吻慕容怿嘴角时,他灼烫低沉的呼吸拂过面颊,大掌握紧了她的后腰。

有那么一瞬间,她被箍得难以呼吸,身体酸软,无力贴近他的胸膛。

望见他冰冷的喉结,随着她低弱的喘息缓缓滑动。

光影流动在他的眉眼鼻梁之间,她看见了他压抑的欲望。

若不是她软声哀求,他那时就会吻她。

哪怕这里是法会,帘外坐着他的臣子和妃嫔。

他命人放下纱帘,便没有人会知道,在那之后,他吻上了刚失去丈夫的弟妹。

映雪慈按住激烈凌乱的心跳,闭上眼,整理狼狈的心绪。

……再等半个月,待杨修慎的假死药一到,她便请阿姐帮忙,逃出这里。

“王妃怎地不下去求签,惠能大师平时云游四海,难得能见他一回,听说他解签可灵验了。”

柔罗跪坐在她身旁,好奇地往楼下看去。

那群往日里素来傲慢尊贵的皇亲国戚们,从不拿正眼看下人的,这会儿在惠能大师面前,却乖巧地如同稚子,眼中满是敬畏之情。

映雪慈轻声道:“不去了,若是真灵验,只怕我也抽不到上签。”

柔罗一愣,“王妃……”

方才映雪慈面圣时,她被留在了这里,并不知朱阁中发生的事。

只当她心情不佳,方才这么说。

“王妃,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柔罗歪着头问。

对上柔罗懵懂的眼眸,映雪慈轻叹一声,伸手抚上她白皙的脸庞,“你没有说错话,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若是想求签,便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柔罗只是孩子心性,瞧见楼下热闹,便被吸引住了目光,听见映雪慈这么说,她连忙摇头,挽住她的胳膊,“王妃不去,那柔罗也不去了,王妃是不是累了?”

她虽不知道面圣时发生了什么事,但瞧得出映雪慈眉眼疲乏,不过是强撑着在同她说话。

王妃身上多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微妙柔润。

和她平时用的兰香、梨香都不同,这种香味虽不浓烈,却纯净幽远,似一匹绸缎将王妃包裹其中,连带她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矜贵气息。

柔罗忍不住多嗅了两下,总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闻过一回,忍不住问:“王妃,蕙姑帮你换香薰衣了吗?怎地这味道和以往不太一样?”

映雪慈娴静的身影微微一滞。

片刻才低低地道:“许是御前的焚香太重,不慎被沾染了吧。”

柔罗天真地哦了一声。

她是钱塘本地的姑娘,家贫卖进了礼王府为奴,算不上机灵。

一回撞上礼王发怒,她恰好在近前伺候,奉茶时礼王忽然挥臂打翻茶盏。

那茶大半都浇在了柔罗身上,礼王只溅上几滴,就怒不可遏让人将她拖出去打死。

是王妃经过时救了她,将她拽到背后,轻轻搂住她。

礼王原本怒容满面,却在瞧见王妃的那一刻冷静了下来。

他朝王妃走来,柔罗在王妃怀中吓得瑟瑟发抖,礼王没有看她。

他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眼底猩红,又好像在微笑。

他伸手抚摸王妃的长发,有些痴迷地俯身去嗅,大掌包裹住妻子的肩头,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溶溶,你肯来见我了?”

府中皆知王爷王妃夫妻不和,可柔罗从未想过,傲慢恣意的礼王在王妃面前竟然是这般模样。

这个刚刚及冠的青年,生有一张昳丽过分的面孔,曾经也被京城的女郎们心慕追捧过。

他低头俯近妻子的脸,直直盯着她白皙的能透出光的小小耳垂,想贴上去亲吻却被妻子躲开。

他愣愣地站在风中,面容逐渐变得阴沉古怪,最后笑了起来,“好,我可以不杀她。”

他漠然的目光掠过柔罗,极具侵略性地落在映雪慈身上,低声道:“作为交换,你应该给我什么?”

柔罗很快被王妃的乳娘蕙姑带走了。

主院的门被人关上,王妃还在里面,柔罗担心地回头去看。

瞧见礼王单膝俯跪在王妃面前,他攥住王妃纤细洁白的手,递到唇边,吻她薄薄的手背,指腹和指尖,透过她的指缝贪婪地呼吸。

王妃面色苍白地瞧着他,仿佛瞧着一条饥肠辘辘的鬣狗。

自那以后,柔罗便下定决心,她这条命都是王妃的。

柔罗认真地道:“这香真好闻,衬王妃!”

映雪慈没说什么,略待了一会儿,她便说疲乏要离开,柔罗连忙搀扶她起来。

二人离开时遇上了前来的智空,智空将一卷经书交给映雪慈,平静地道:“这场法会一直持续到六月十九,惠能大师说,礼王殿下执念太深,这段时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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