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两位太后离席,其余人都还在场,众人也都有些醉意,刘彻派元伯过来问我是否安好,我点头称是,又看着他笑了笑。

一曲歌舞毕,乐府令唱报下一首曲目,改自大才子枚皋所做的《平乐馆赋》。忽听得席上的击案之声,吓得乐府令唐明慌忙跪了下来。

众人寻声往席上看去,只见皇后看着唐明,笑道:“唐令,你们准备了这么久,就准备了这么些东西么,净是些敲敲打打的玩意儿,弄得跟打仗一样,这可是长公主的满月宴,你的这些东西,连我都糊弄不过去,更何况是咱们的卫夫人,她可是正儿八经的歌姬出身,对这些东西可都了如指掌,当心她到陛下面前告你的状。”

我心下一凛,没想到皇后会当众发难,还没想好怎么应付,那唐明就慌忙对着我扣头:“还请卫夫人示下,想听什么尽管说,只要乐府有的,臣立即唤人过来演奏。”

“唐令客气!”我面上一直保持着笑意:“陛下早就和我说过,乐府是天下音律的汇集之地,集众人之所长,歌舞音律自然都是极好的,且今日宴会上的曲目,都有陛下过目,陛下觉得好自然就是好的,唐令只管放心演奏便是。”

“你们瞧瞧,咱们的卫夫人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呢,能说会唱的,难怪讨陛下喜欢”,皇后掩嘴笑了起来,又接着道:“说起来卫夫人的这把好嗓子,也只有陛下知道,咱们这些人可还没见识过呢,弄得宫里人都以为卫夫人不过就是个会讨巧的奴婢,没有什么真本事,我听了都替卫夫人不服,卫夫人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大家来一段,也好让大家一起见识见识卫夫人的风采。”

我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刘彻,见他面色铁青的看着皇后,手上紧紧攥着一个酒杯。我心中微颤,但面上还是操持着镇静的笑容,开口道:“皇后有吩咐,妾自当遵从,今日是卫长公主的满月宴,妾便唱一曲《湛露》吧,既应了今日夜宴的景,衷心感谢诸位忠心报效汉室。也贺我大汉天子有爱民如子,不分贵贱之德。”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的勇气去说这几句话,只听得耳畔众人高呼天子圣明,我便知道这一年读的那些书也算没有白读,我看了一眼上座的刘彻面上含笑,我心下松了一口气。

有乐师挪了琴上来,欲要给我伴奏,被我拒绝了。我在音律上一向自信,她不是要看么,那就让她好好看看。我纵然出身低微,可那有如何呢,只要刘彻不在意这就够了,我又何苦去在意别人怎么想呢?且出身高贵又如何?德不配位,在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我起身走到堂下琴案旁,朝堂上微微一福后方才落座。深吸了一口气,手下一定,又拨起了琴弦,一首激进高昂的曲调便在我的指尖上展开,时高时低,时急时徐,像一汪清泉瀑布,近看时浪涛滚滚,激流勇进,远远瞧着却似一幅意境幽美的山水画卷,曲情画意,婉转飞扬。

前奏弹毕,我将弦音压低放缓,我启唇和音而唱:“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湛露》本是一首基调欢快夜宴之歌,伴随着郎朗琴音,律动悠扬,转轴拨弦之间,婉转衔接的恰到好处,我抚琴更注重细节上的平缓舒适和音律的抑扬顿挫,情感的节奏把控也是比较重要的,光停留在耳朵的愉悦还不够,旋律否能走进人心,能否让人在心灵上产生共鸣才更关键。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

我的想法很快便有了成效,乐曲弹了还不到一半,整个大殿就已经安静下来了,除了绕梁的琴声和歌声。殿内无一人说话,连在席间走动侍候的宫人也跟魔怔了一般,驷马仰秣,一动不动。

乐曲弹至一半时,指尖勾了一空,方知是琴弦断了,我心下微惊,又迅速的换了指法,利用上下琴弦来弥补断弦的亏空,巧妙的将失误之处掩饰过去,又继续弹着。我弹琴的指法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若非精通音律之人,是断然发现不了琴音的错处的。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忽而听得一阵悠悠的笛声,空灵柔转,追随着我的琴音,大有助我上青云之势。到底还是他听出来了,我心中欢喜,抬头去看他,他一边吹着玉笛,一边朝我颔首。有他帮我遮掩我弦音的不足之处,此刻就算是精通音律的人,也难以察觉到我的错处了,我心下感激,忍不住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琴笛相和,余音袅袅,悠扬的乐曲之声渐渐消失在我的指尖,琴音虽止,魂却还在云霄之外,直至我起身,命人将琴撤下,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无不拍手道好。

陆续有朝臣及贵妇起身向我和刘彻敬酒,我看了一眼皇后,她眼神里的愤怒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我盈盈一笑,又举杯接了这些敬来的酒,一一饮下。

喝完这些酒,我便以醉酒为由请退,刘彻欣然答应,余下的自有他替我挡着,我也不必管了,带了孩子,领着一堆宫人乳母保傅,浩浩汤汤的回了温室殿。

我心下明白,今日那断弦绝非偶然,她是想尽办法要我出丑,却没想到最后是搬起石头杂自己的脚了。

我让阿满去查韩嫣的事,次日便有了眉目,一大早在门口徘徊多次,直到刘彻去了宣室,他才敢进屋跟我说,结果是我意料之中,却又让我倍感惊讶的。

其实昨夜我就隐约能察觉到韩嫣深夜私入内宫所为何事,他敢酒后调戏二姐,那酒后调戏一两个宫人他也是做出来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的胆子会这么大,竟敢在刘彻的后宫里做这种事。

“奴婢名叫玉莲,本是汤官属的一名宫人,昨日送饼饵去金华殿,在路上遇到醉酒的中大夫,他将奴婢哄骗到翠华亭的假山后面,对奴婢用强,奴婢推不开……”后面的话几乎是被她的哭声掩盖。

“既是用强,那你为何不喊?昨日夜宴,来往的人应该不少,你若喊了,应该会有人去救你。”

“奴婢不敢啊,他说如果我敢喊的话,他就杀了我还有我的家人,他是陛下的宠臣,酒后失手杀一两个人,陛下不会怪他的,相反,如果我从了他的话,他会找个机会跟陛下说,让陛下把我赐给他,以后跟着他就可以富贵无忧。”

“这你就信了?”我心下诧异。

“奴婢人微言轻,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她哭着爬到我跟前来,拉扯我的裙摆:“求卫夫人给奴婢做主!”

看着她这般,我心疼的很,又扶她起来道:“此事我可以帮你,不过还需要你出来作证,事关你的名声,你可愿意?”

她哭的伤心可怜,却并不说话。

我想了想,又递了一个帕子给她:“你应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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