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可不是个寻常的名字啊……

武清月虽然不是研究唐史的,但本着了解偶像的想法,对高宗武皇时期的文臣武将,她还是大致有数的。

更何况,薛仁贵还在民间作品的塑造下又助长了一番声名!

就算没听过薛仁贵这个名字,总听过那“三箭定天山”的传说。

光这短短五字之中,就是说不出的风云动荡,无端令人热血沸腾。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就是薛仁贵领兵抗击九姓铁勒打出的战绩。

不过此时的薛仁贵还并未得到南征北讨的机会,只在贞观十九年唐太宗征讨高丽的战场上,有过一次展示武将之才的机会,随后便镇守于玄武门了。

而李治此番移驾万年宫,既是要临时跳出长安搭建一个能听他话的“小朝廷”,在额外带上的文臣武将上便必然有着自己的考量。

薛仁贵虽溯其根源可归并于河东薛氏,但到他这一辈早已成贫贱门户,就连参与的高丽之战也是依靠着募兵制度进去的。

如此出身,若在寻常时候还难出头,此时却得了李治的任命,先令其以右领军中郎将一职,拱卫圣驾和妃嫔宗室的安危。

尽管比起领兵一方,对峙敌军,这只能算是个看家护院一般的职务,但若说有什么位置能在陛下面前露脸,却莫过于此了。

武清月不知此刻正在奉公守卫的薛仁贵对此到底是何看法,她只知道——

她可算是见到一个有名有姓的武将了。

嗯……隔着车帘见到的,也勉强可以算见到吧。

不过说起来,薛仁贵,万年宫,这两个放在一处,是不是还有点什么奇闻趣谈来着?

糟糕,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她还真有点不太记得了。

“你这小东西怎么对什么都感兴趣?”武媚娘低头就看到怀中的孩子,正对着车窗发出声音的方向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眸光,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前两日才同母亲杨氏说,这孩子像她才好,今日便瞧见了这胆大的表现。

早前王皇后来安仁殿中寻她,并未让幼女惊恐,已让人意外。

今日将其抱于外间,所见之人不知凡几,竟也有这等浑不认生的模样,好像已能窥见长大之后会是何种样子了。

然而自她的角度看去,这小小婴孩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无辜地瞪圆了眼睛作为回应。

方才自安仁殿出行至此,殿外的冷风多少还是吹得婴孩的小脸有些发冷,好在马车之内和暖,又已先用炭火烘过一轮了,现下还因衣衫厚重而觉微热,在额角藏着点汗,面上便呈现出一片白里透红来。

这份看来就很健康的可爱,让人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饶是武媚娘素来行事沉稳,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同在车厢内的另一个孩子并未留意到母亲对妹妹的“偏私”。

他出生至今的年头也不长,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

故而他也从未见过车舆宝马辚辚出行的景象。

方才薛仁贵前来通传之际,因勒马而发出的马嘶,好像就在咫尺距离,让他一面对于未知事物有几分恐惧,一面又生出了些好奇来。

见阿娘并未做出反对,他便在宫人的搀扶下小心地在车中站了起来,用小手将窗扇给推开了一半。

此刻风向正好,在这窗扇半启之间,并未将冷风自外头灌入车内,而是让外间愈加齐备的仪仗场面映入了李弘的眼睛里。

还有被母亲纵容抱到窗口的小公主眼中。

武清月早前就发觉,她的视力变化情况很快,也远比她认知之中婴儿的视力强上不少。

此刻导驾的龙旗队正在此时自后头策马往前,经过她们的窗口,就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十二名精锐骑兵分列两侧,从这一边瞧见的,就是其中六面朱底玄边的大旗!

旗上纹章以鎏金彩绘,好不风光。

“哇!”李弘当即惊呼出了声。

今日日光不盛,但映照在劲卒甲胄之上,依然泛着一层银金交错的辉光,自旌旗招展的缝隙之间扎进人的眼睛里。

紧随其后就位的引驾仪仗里,卫兵手持横刀弓箭而过。

有薛仁贵那位统领指引,禁军士卒早在各方车驾之前形成了一道拦阻屏障。

若有行刺之人想要混入其中,对车舆之上的贵人做出冒犯之举,那是绝无可能。

更不用说,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唐精兵!

哪怕是李弘这样不知刀兵的孩童,都近乎于本能地感到,在这些士卒的身上有着一种奇异的精气神,令人不由为之所慑。

像是……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

倘若他们的面前真有什么敌人,也绝不可能抗衡这大唐精锐。

“把头缩回来些。有些人手已在前头了,从此地瞧不见。”武媚娘出声提醒,“你若真想看的话,等行在半道上休憩时候带你去看。”

见李弘的脑袋被按了回来,她解释道:“鼓吹乐队和幡幢仪仗都已过去了,此番陛下不愿过分扰民,本当至少有百人的鼓吹乐队,节省掉了一半。倒是留下了个和先帝一样的习惯,在青龙白虎旗阵里,带上了他的御马。”

李唐宗室子弟大多擅骑射,李治的身体不算太好,也不影响这一点。

御马自有专人看管,平日里只在马场中走动,到了今日这样的大阵仗,才有了出来展示风采的机会。

这好长一段话,以李弘的年龄其实不能全理解。

但他还认得几个词。

“马……刚才那个?”李弘目光发亮。

“比刚才的要好得多,”武媚娘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你眼下还骑不得,还需先坐在马车上了。”

一番连指带比,加上说话,让李弘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是骑不得……

他还太小了。

李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那车窗外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的骑兵,一看便知相差好大一截,顿时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可再一转头看向妹妹,他又觉得自己有些信心了。

怎么说,他也能比小妹早日骑上大马才是!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一声擂鼓重响,活似晴空一声霹雳,惊得他连忙在车中坐好。

紧接着便听到大鼓后头跟着铙鼓、小鼓之声,长鸣横吹齐响,形成了一片震天的鼓乐之声。

那些经由专人操纵的马匹,可不会在这等嘈杂声响里搞出乱子。

队列启动的声响发出,从开道的清游队、白鹭车和骑兵卫队开始,到后头的阵仗车驾,尽数从朱雀门鱼贯而出,朝着这长安城南边的明德门方向行去。

没有人以口令的方式指挥。

但在这一刻,此地已被一个声音所统治——

启程!

“将窗子关上吧。”武媚娘朝着侍女示意道。

眼见自己窥探外间的门户要被关上,李弘连忙伸手挡在了那里,小声抗议道:“要看。”

“看什么?”武媚娘笑了笑,将怀中的婴孩早已捞回了平躺的状态,“你一会儿只能看到路边的墙。等出了城再说看看风景。”

武清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是哦,唐代的城市和后世的不同。

除非他们能如鸟儿一般飞在长安城的上空,否则从车窗看到的只会是朱雀大街两侧的坊市围墙。

在这宽数十丈的朱雀大街上,本当络绎不绝的行人也早因天子仪仗出行,被清空了个干净,暂时被阻遏在了里坊街巷之间。

所以此地并无沿街商铺和围观民众可言,只有高低秩序的围挡,将一座座唐风楼阁、长安民居都给圈在了其中。

除非深入里坊之内,进入那以商业功能划定的东市西市之内,才能见到种种市井风貌。

不过要武清月这个外来户觉得,能看到点从坊市院墙上头冒出来的飞檐瑞兽,也挺好的。

否则便像是现在这样了,在车中之人瞧不见外头是何种情况,只能听到车轮、脚步、马蹄的种种声响里,朱雀门重重关闭,还是发出了一道巨响。

宫门合拢就像是一个信号,只在极短的时间里,开道的鼓乐也比方才的声音轻了不少。

等到出得长安去,这个声音还会再小些……

武媚娘朝着两个孩子安抚道:“行啦,先睡吧,我们这段路程可不短。”

别看长安和万年宫都在关中,天子仪仗出行与急行军的速度是不能比的。

这三百里的距离,因队列之中还有步行的鼓乐与玄武幢等队伍,加之途中不免落脚休憩,怎么也得走出个七天来。

正因如此,留守长安的官员要想转居万年宫来,才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李弘听不明白什么叫路程不短,起先还有些坐不住地想要往外张望。

但等车行小半个时辰后,这摇来晃去的车厢就将他给摇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没过多久,他就已在照看他的宫女怀中睡了过去。

而等到行路三五日,饶是他起先还对父皇的骏马良驹、开道的精锐骑兵、队伍前后的乐队极感兴趣,到了此时也只想寻个地方安顿下来了。

真是好无趣啊。

所幸有母亲在侧安抚,车厢之中也有他平日里摆弄的小玩意,这才并未在路途中哭闹。

更让武媚娘松了一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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