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冷琇琇歇在了王府,厉溟叫人专门给她收拾了一个院子,里头雕花碧树,假山听泉,应有尽有。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看起来都新得很,应当是近来才置办的,而一些小物件的精细程度也绝非三五天就能布置好的。

一大早,冷琇琇起身时发现屋外站了一排婢女,仔细一瞧,正是先前被送去登阙阁照顾她的那几位。

王府的婢女不多,除了舞姬院里的三个之外,府上只留了一个,其余都被厉溟带去了登阙阁。既然如今冷琇琇住到了王府,那几个婢女也就被召了回来。

原先留在府上的那名婢女是她们的管事,她道:“姑娘若需要什么物件,或是想做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们。”

这时,冷琇琇留意到院子中摆了几个箱子。

婢女解释道:“这是王爷亲自带人送来的,专给姑娘您打发时间。”

厉溟来了?可她怎么没听到动静?

婢女看出她的疑惑,又告诉她王爷送来箱子之后便出去办事了。

冷琇琇打开最前头的那个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把琴。虽说她对弹琴并无甚兴趣,但毕竟是她这些日子安身立命的本钱,说不准将来也是。

前几日师傅教的曲子她的确许久未练了,也该抓紧了。

冷琇琇用完午膳后厉溟才回府。

正巧冷琇琇觉得吃得有些多,便在前厅一边徘徊着消食,一边等厉溟回来,这便恰好撞上了。

厉溟见到她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心虚,手中的纸张没拿稳,掉落了一些在地上。冷琇琇上前帮他捡拾,眼神瞥到了上面的字。

“王爷,您可是去找张大人他们的麻烦了?”

这便是厉溟心虚的原因,他今日出去正是为冷琇琇出口气:“他们本就烂透了,本王只是将他们结党营私的证据都拿了出来,推波助澜罢了。”

“可您还病着,应当先好生养病,旁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他们安然一日便对你不利一分,若他们今日没有被唬住,来日变本加厉,你可怎么办?”

冷琇琇内心愧疚:“奴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王爷了。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奴出手相助,可奴却无以为报。”

厉溟接下来的话叫冷琇琇愈发震惊,她没想到一个王爷会对她这般坦诚。

“你定也看出来了,本王这身子骨实在不好。一直以来大夫都说本王活不过二十五岁,怕是大限将至了。”

“但本王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见你。冷姑娘,本王对你一见倾心。”

“这些年其实有所好转了,但大夫也拿不准本王究竟还有多少日子可活。本王原本不想打扰你,可也许是缘分,是天意,将你我拉得这样近。”

“你不用将本王想得多么高洁,我也只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罢了,对你的容貌动心是人之常情。”

“所以你不必言谢,我对你好是因为想对你好。你也不必有太多负担,若是你觉得不自在,多陪陪本王就好。”

这些话于厉溟而言实属是头脑一热,他原本想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冷琇琇仰着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并非相信真情之人,但此刻听了那这样一番话的她就真的只想永远陪在这样的厉溟的身边。

“府上还有几名舞姬,她们是皇兄带来的,只有皇兄来时才会唤她们出来,本王向来都是当她们不存在的。你若是介意,回头我找个理由同皇兄说一声,将她们遣散。”

冷琇琇脱口而出:“奴不介意。”

厉溟知道自己白日里总有许多事要忙,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她。她不介意也好,这些舞姬就留下来陪她解解闷。他心中坦坦荡荡的,对这些舞姬没有任何想法,也从不接近她们,故而并不担心冷琇琇吃味。

“还有一事,那日听到你同何清浅提起单绮澜,你是否与她相识?”

冷琇琇疑惑道:“她先前同我一样都是栩芳楼的,王爷为何这么问?”

其实他昨夜便收到了消息,今早求证之后才决定告诉冷琇琇:“她……死了。”

冷琇琇闻言双瞳涣散,口中喃喃:“怎么会?”

“昨夜死了数名朝中大员,其中兵部尚书吴先便是她亲手杀死的,其余的则是她联手了那些官员府上的姬妾或是婢女下毒。”

冷琇琇不敢相信:“她为何要这么做?我只知她是落魄的世家女,旁的什么都未曾听说。”

“她出自朝都的单家,其父遭受吴先的背叛和那几名官员的嫁祸,全府上下问斩、流放、没入贱籍,无一人能够幸免。”

“那单绮澜呢?她又是如何死的?”

“自刎。”

何清浅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吗?为何护不好她?

冷琇琇咬紧了牙。

可一切又都说得通,难怪她在厉军攻入通州之时便如同有预谋一般地消失,难怪何清浅像是知道她的目的一般,不惜一切也想要将她留住。

厉溟看着她欲哭无泪满脸惊惶的表情,一时不知将此事告诉她是否正确,只能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来回蹭了蹭。无论如何,坦诚相待总比隐瞒不说好得多。

此事一出,他手头多了许多事要忙。虽说还在养病期间,岦帝不让他过度操劳,但有些事还是需要经他的手。

他让婢女将舞姬们唤来陪一陪冷琇琇。

冷琇琇刚有些恍惚的情绪被舞姬们的出现打断了。

“你就是王爷带回来的女子?”

冷琇琇木然地点了点头“是我。”

“以后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冷琇琇从她们的眼神中并未看出嫉妒,只有单纯的羡慕。

其中一人艳羡道:“妹妹真是命好,我们姐妹几个都待在王府多久了,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妹妹来了才几天,日日都能见到。”

另一名舞姬捂着嘴打趣道:“王爷亲自带回来的人,自然是要日日都见的。”

“幸好你不是个跋扈的,保住了我们的饭碗。”

“就是,王爷平日里从不召见我们,陛下也来不了几回,我们几个在王府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每月就能白白拿到月钱,月钱还不少,这样的好日子我们可不想结束。”

“妹妹这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我若是王爷也必然是会心动的。”

冷琇琇回过神被眼前的几双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睛吓了一跳。

“先前我们姐妹几个还在义愤填膺,究竟是谁有这本事能将王爷的心摘走,原来竟是妹妹这般的妙人儿,那倒也不奇怪了,我们自愧不如。”

“妹妹妹妹,说来听听呗,你过去的故事。”

舞姬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冷琇琇有些措手不及,像是入了孔雀窝。

她没有心情说故事,推阻道:“没什么好听的。”

“我们姐妹几个在一处那么久,彼此的故事早就听腻了。如今你来了,我们总算可以听到些新鲜事了。”

“叫她这么直说许是有些难度,还是不要强迫了。”领头的舞姬道,“听妹妹这口音,应当不是都城人,瞧着像往南那边的。”

另一个听出了她的意思,跟着试探道:“我也听出来了,可是来自通州?”

冷琇琇点了点头。

舞姬们发觉这个法子有效,个个都来了兴致。就这么她们问一句,冷琇琇答一句,不知不觉地冷琇琇就被套完话了。

单绮澜于冷琇琇有救命之恩,冷琇琇再如何薄情寡性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一整日心里都空落落的,如同得知冷娘 将她抛弃在了栩芳楼一般,也如同得知何远、何方、小妹、静水的死讯一般,就算下午舞姬们时刻在耳边叽叽喳喳也无法彻底消退这种情绪。

单绮澜曾是世家女,她也是。为何单绮澜会为了家族甘愿赴死?若是相似的事情落到她头上,她不仅怕死还自私,想必并不会为家族就这么奉献出生命。这样一想,她愈发佩服单绮澜了,别说是这辈子,纵是下辈子她改了怕死的性子也未必能做到这般。

她总得找些事情做,否则就要藏不住眼泪了。还没到自己死的那一天,她可不想哭得这么早。

厉溟给她安排的小院当中有个单独的灶房,冷琇琇想起来在通州何家老宅时自己曾试着做菜。说起来还有些可惜,虽说那时她做得并不好吃,但好歹日日都有进步,而在那之后却再也没有了练手的机会。

据说王府的厨子擅长各地名菜,但冷琇琇不敢前去请教,毕竟她只是府上的客人,可不敢太过叨扰,失了礼数。况且现下府上的厨房应当忙着做晚膳,她只是打算尝试一番打发时间而已,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

既然厨子什么菜都会,那厉溟平日里定然不缺好菜,那她不如试着煲汤,想来煲汤应当比做菜容易学一些。

她找来婢女要了本菜谱翻看起来,恰好便找到了一道鲈鱼汤。于是她去街上买了条鲈鱼回来,但半路上想起来自己不会杀鱼,便又折返回去找那老板帮忙。

这么两趟来回,时间就耽搁了不少,府上早已备好晚膳。她摸了摸咕噜叫的肚子,决定还是先用膳。

厉溟一忙完便向小厮问起了冷琇琇。

此时的冷琇琇也才刚动手准备清洗食材。

厉溟进了厨房便瞧见她瘦削的背影,问道:“晚膳可吃过了?”

冷琇琇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点头回应道:“吃了,王爷呢?”厉溟的脸色看起来愈发差了,定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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