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转瞬的凝滞。

洛云姝咬住下唇,她该庆幸这是阁中不曾点灯,否则姬君凌定能从她细微的僵硬中瞧出什么。

她的庆幸被他下一句话打断。

“什么不可以?”

姬君凌的语气比上次在马车里问她“您在看哪里”还要耐人寻味。

洛云姝佯作平静:“……不可以吸得太用力,我会疼。”

温柔的嗓音让这句话有了撒娇的腔调,姬君凌想起不久前那个梦中,她不堪承受时也曾如此央求他。

青年喉结微动。

短短瞬息,两人各有心思,洛云姝被自己那一句话尴尬得头皮发麻不说,还发觉他唇舌含吮她指尖的力度变得很古怪,虽刻意温柔了,但这样吮着……好像更暧昧了。

她下意识往回缩手。

姬君凌看着她,像是故意一般口中含着她手指不放。

直到她心跳加速才松口。

动作慢条斯理,像极了她平日逗狸奴到半忽然大发善心,决定放过可怜的小东西。不甘被他逗弄,洛云姝反倒没立即收回手,高高挂起长辈的架子,温声调侃他:“长公子和阿九果真是亲兄弟,阿九也总这样。”

没错,她本就是长辈,不在意他的逗弄,全当他这是孩子心气。

这一通“反击”让洛云姝舒坦了。

姬君凌眉梢微挑。

她总是能他意外,每当他以为她是因为见惯风月之事才不在意男女大防,她却表露出生涩。而当他以为她要落荒而逃时,她却反过来挑衅他。

他慢悠悠地松了口,唇瓣徐徐道出一句低哑:“多谢您。”

这一个“您”字咬得极为敬重,洛云姝却觉出其中的揶揄意味。

见下方盯梢那人已走,她直起身子理了理披帛:“余下之事想必长公子自有对策,我先走了。”

说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离去,背影从容,步子却微乱。

姬君凌看着那抹裙摆消失。

舌尖残存着淡淡香气,这个苗疆女子连血也带着异香。

将熄的热意又在躁动。

姬君凌微怔。

他从不认为自己梦到继母是如何大逆不道之事,但更不认为自己的心绪会被一个梦侵扰——他不过是一时动念,并不会不顾理智当真去强夺她。

所以,若论理智,他不该在将那个梦延续到现实中。

染指她对他并没有好处。

冷风吹过,姬君凌压下这份不理智的燥意,亦提步出门。

-

姬召郢这边。

小厮垂头丧气,事与愿违,众人赶到时,赏月阁已经无人。

姬召郢才知被长兄耍了一通。

本以为姬君凌要予以还击,但璟瑄院那边竟毫无动静。

他搞不清姬君凌如何想。

但姬召郢如今处境不方便做太大动作,此次计划本就全是漏洞,他本就不抱太多期待,如今落空也只略有恼恨,抬脚去了阮氏院里。

而此时姬君凌的院中。

季城等人正忿忿不平:“这个二公子简直是不知好歹!长公子放过他这么多次,他非自寻死路!”

一扭头,姬君凌摩挲着指腹,目光意味深长,竟是在走神。

想到郡主也一道被算计,又想到之前的种种端倪,季城心一颤:“长公子可还记得日前我们的人查知二公子与庶母私'通之事么?老太爷素来厌恶这类有悖伦常的行径,若得知二公子染指庶母,必将对其大失所望!”

季城试探地说完,抬眸看着姬君凌,他依旧摩挲着指腹,半晌才掀起眼皮:“季城,你想说什么。”

长公子一语洞穿他的小心思,季城只好装傻:“属下只是觉得,二公子既然如此,您是否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揪出他和阮氏的私情?”

姬君凌讥诮:“你想错了,倘若我染指父亲的女人,危及的不止我的名声,而是我与父亲的关系。”

如此大逆不道的悖伦之事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季城觉得割裂。

既认为长公子不屑于为一个女人影响自己的二爷的父子关系,又觉得以长公子的野心,不仅要继承父亲的权势,连他的女人也要占有。

但他不能僭越,只有岔开话:“那长公子打算如何?只怕二公子会故意让二爷知晓今夜之事。”

姬君凌不以为然道:“那就让父亲知道,正好助二弟一臂之力。”

季城明白他是欲借二爷之手处置姬召郢,遂着手去办。

只剩姬君凌一人。

他手中把玩着个玉摆件,玉质温润,他蓦地忆起女子被他触碰颈侧时敏感的轻颤,和那声失控的呻'吟。

以及在双双心知肚明时,她拢紧衣襟,对他说:“不可。”

那时她究竟在怕他作甚么,其实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属于她的残香犹在唇齿间。

姬君凌长指屈起。

他重重地靠向椅背,修长的脖颈微仰,喉结急遽地滚动了下。

-

洛云姝游魂地似回到院中。

脑海中交错着一个念头。姬君凌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自从上次在山庄发病搂着姬忽被他撞见衣衫不整的模样,她就无法不多想。洛云姝不清楚他适才那样只是药力作祟,还是因为别的。

但他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人。

更让她混乱的不是姬君凌对她的态度,而是她自己。

她身上有情蛊,按理是会抵触姬忽之外的男子,可方才靠近姬君凌非但不觉得难受,居然滋生出那种渴念。

在姬忽那从来没有过。

那是前夫的长子,太过悖伦,她一个南疆人都接受不了。

洛云姝咬咬牙将杂念挥散。

一抬头,见姬忽立在院门处看着她,温和凤眸意味深长。她竟觉得他那样平静审视的目光让她后背丝丝发寒,就如夜深时分走夜路时吹在耳边的一缕幽风,阴仄仄的。

再眨眼,姬忽微微一笑,让她瘆得慌的目光仿若是她的错觉。

他走到她跟前:“在想什么?我在此处候着都不曾留意。”

洛云姝对上他那双凤目,蓦地想到昨夜姬君凌含住她时的目光。

她移开视线,理了理思绪,最终选择将适才的事道出。

又问姬忽:“你觉得会是谁?”

姬忽看着她没说话。

又来了,那怪异的目光。

洛云姝有些不满,反问道:“莫非你怀疑我有所隐瞒?”

姬忽笑了下,周身清风朗月般的温润又镀上他的眉宇间:“我只是庆幸,你不曾因为怕我误会而隐瞒。”

来前他已知晓适才发生的事,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得多想。

好在她没隐瞒。

洛云姝嗤了声:“有什么可误会的?我与长公子本就不熟,我也会解大多数毒物,我们怎么可能会越礼?”

她虽如此说,但姬忽仍是看到她提到姬君凌时微蹙的秀眉。

想到片刻前他的长子可能在中药失控时抱住她,甚至有过更亲昵的举动,姬忽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

他不喜欢她与别的男子有触碰,哪怕只是误会一场。

尤其那还是他长子。

洛云姝只当他在思索是谁做的,这种事她也一向懒得去想,全权交给他操心,又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设法解蛊吧?我十几岁时,为了保全自己用中原世族的礼仪规训自己,变得既不像一个中原人,也不像一个昭越人。姬家的主母、昭越的大祭司,我都无法能胜任,也不想去胜任。我只适合窝在一个角落里懒散度日。”

姬忽看向她散漫的背影,这种握不住的感觉何其相似?几年前她突然离去,他已被折磨一次。

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失去。

姬忽压下不适,宽慰她:“我只需你帮忙占着我的正妻之位。执掌中馈等事,可交由管家。昨夜让你受牵连是我不周全,我会着人尽快查清背后之人,让你们母子安心。”

正好周武过来,他说完便称有要事回了书房。

周武禀报道:“是二公子买通了三房夫人的仆婢,撺掇三房借郡主与长公子离间二房以坐收渔利。”

姬忽温润面上微冷:“我本想念在叔侄之情饶他一命,但他屡次触碰我的底线,断不能留。”

-

这日,黄昏夕照。

洛云姝正在院中看着对着鹦鹉露出笑容的孩子,眉间忧虑再起。

奎山丹木的线索断了,奇药难寻,阿九的毒等不起。

洛云姝决定用从前师父用于培养圣子圣女的秘法,以灵药和她的血交替喂给阿九,来压制他体内毒性。

此法虽剑走偏锋,但可延缓毒性蔓延,让阿九不至早夭。

洛云姝低下头看向幼子。

阿九乌发用一根白色发带半束,像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回到中原短短数月,那个沉寂如雕像的小少年已逐渐恢复孩童稚气。洛云姝欣慰地摘下一枝花:“娘给你簪朵花,好不好呀?”

阿九仰起雪白小脸,笃定拒绝:“我不作女郎装扮。”

洛云姝再道:“你与阿娘生得像,娘想看看自己幼时的模样,这样吧,作为交换,阿娘教你训鹦鹉。”

实在敌不过诱惑,阿九咬咬牙,别扭道:“仅此一次。”

小东西,假正经的模样真有趣。

洛云姝得逞一笑,利落地将阿九的发带拆了。濯云大惊失色地奔入院中:“郡主!前院出大事了!”

一问才知大房的侍婢香兰因犯了错被二公子杖责,香兰不甘,揭发了二公子与庶母阮氏的私情!

濯云兴奋又震惊:“听说二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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