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弯月刀,身似一泓秋水、锋如一痕冰霜,除了更长些、宽些,连弧度都与他赠舜英那柄一模一样,刀锷处錾刻两个篆体——飞星。
舜英手中的那柄,刀锷有一处小小凸起,凝固着素白的秘银,将原本錾刻的两个古篆填埋掩盖——纤云。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征和十九年,苻洵回到荣国,寻遍名山大川,一边拜师学习与她路数一致的武艺、一边搜集铸刀材料,集齐之后交由玉照最好的铁匠千锤百炼,终成这一对银白的好刀。
栎东白水重逢之后,他亲手一笔一笔刻下刀名,却未能在灵昌送出。
一如那绝望的爱意,被弃置在阴暗的角落里,落满了尘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终于在永平一年九月二十一,同时得见天日。
“都处理干净了”,郎琊走过来,恭声征询,“主子,人证已死,翊王查不到咱们头上了。”
苻洵颔首:“地瘴线的事阴差阳错,木石阵之事并无证据,元旻不会以此轻动刀兵,也不至祸延故国。”
秦川犹豫半晌,试探着问:“可褚娘子也知道。”
嘴唇被咬出的破损已结痂、却依旧隐隐刺痛,苻洵的眼神柔和而落寞:“她不会说的。”
“况且,我一直告诉她,与我来往的人是郭洋。”
秦川忧虑道:“他们碰面了,咱们不就……”
郎琊撞了撞他胳膊,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若你是郭洋和褚娘子,会主动说、主动问?况且,就算对方说了,你会信?”
苻洵笑而不语。
郎琊又说:“主子,月初有消息说,翊军在乌桓之战大捷势在必行。这南边不玩了,北边也结束了,咱们下一步如何布局?”
“北边不会结束”,苻洵笑了,“只要元昙就这样嫁给冯彬,北边的事,才刚刚开始。”
“元昙……半山居……”,他突然神色一僵,“我枕头边那匣子画呢,你们收哪儿去了?”
秦川愕然:“好好的,谁去摸主子的床?”
郎琊忙宽慰:“七公主既与褚娘子交好,想必会替她遮掩。”
苻洵点点头,仍有些忧心:“但愿如此,寻个时间再去找找罢。”
秦川松了口气:“如今河州事毕,陛下也正想方设法寻主子回去,咱们何时动身?”
身后几十丈远处人声熙攘,苻洵转头看去,那是密林里的一条石径。
以郭洋为首的虎威残部,正前呼后拥挟持着舜英走向群山深处,开阳和天璇、天玑率下属,在树梢林间散成阵型,一路跟着、围着、替她戒备。
不禁摇头喃喃:“你总这样孤身犯险……”
想了想又说:“先不回灵昌……时机未到,至于怎么答复哥哥,就说锦瑟有孕需要人照顾。郎琊你先带一队人去维阳,时刻留意两国动向,我跟秦川还要在这等等。”
秦川立即遵命,却又转头看向扬澜湖里星罗棋布的战舰,不满地问:“主子,你说永平王有这么多兵,为何不直接打进来,倒让褚娘子涉险?”
苻洵收敛笑意,肃然道:“因为永平王恭俭爱民、仁厚礼贤,不愿寒滬南两千万人心。”
“因为翊王后深明大义、博爱众生,不愿治下黎民再历战火。”
郎琊瞠目结舌,看了看苻洵、又与秦川交换了个眼神。
苻洵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你们想说什么?”
秦川小心试探:“主子,你不是一向与……”
“我是与他不对付”,苻洵笑了,举起水袋,放眼北望,遥遥敬祝,“可他是一位贤明的国君。”
“翊国有元旻坐镇,固若金汤,我们终其一生、都寻不到任何时机。”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
“只有他,配作我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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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乍起,舜英被虎威残部押回大营,当她走过木头搭建的、歪歪斜斜的辕门,看清整个大营时,不由地一怔。
她之前随元旻巡幸八方军营,从未见过如此寒碜残破的营地。
上千个帐篷,由歪歪扭扭的树木搭成、蒙着补丁重叠的泛黄布幔,掩映在潮湿的森森老林中。
一些挖进山腹的巨大山洞,极珍惜地铺着油纸布,充作他们的粮仓、兵器库、药材库。
这个时辰,别的军营已是夜深千帐灯,唯独这里一片黢黑,静得像坟墓。
军营的一个角、用石块垒砌成墙,隔出一片空地,搭着几百个较完整的帐篷。
“那就是我们染病的兄弟”,郭洋抬手指向那个角,语气带着见惯生死的麻木,“先前送的药不管用了,他们只能等死。”
舜英怔了怔,“等死”二字让她不知如何作答。
郭洋已领她进入帅帐,那是一座较大的山洞,洞中伐木搭成桌椅、数十张简易的床,这就是虎威残军所有将领的住所。
在这陈破简陋的山洞中,唯有案后那张泛黄的舆图干净整洁——尚未并入大翊版图前的滬国。
能想象到这群糙汉子如何在日晒雨淋、缺吃少穿中,精心呵护着那唯一的念想。
良久,她问郭洋:“听说你们准备拔营,为何至今未动?”
郭洋笑了笑:“先是有人不放心生病的兄弟,一直拖着,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舜英眼中带着恻隐:“从燮陵城破、翊军入驻的那天,你们就已没有了胜算,为何不降?”
郭洋笑容消失,一脸肃然地挺直脊梁、仰起头颅,掷地有声:“莫道山河今便改,国于天地镇长存!”
“虎威军,组建于五十九年前大滬立国,历四代国君,郭家男儿东征西讨、攘外安内,山河虽已易主,可只要这世上还剩一名虎威战士,大滬便不算亡国。”
“今翊军兵临城下,我虎威军宁愿全部战死沙场!”
“我郭洋不会伤害来使,却也请褚娘子莫要夺我气节!”
舜英沉默良久,抬起头笑了笑:“郭将军若不介怀,可否带下官去营地走走?”
郭洋思忖片刻,问:“我们不降,翊王是不会支援的。褚娘子在山下说的药材支援之事,可否不要告诉他们,动摇军心?”
“他们不是软骨头,只是太在意兄弟的性命!”
舜英颔首:“这是自然。”
这支曾令大翊闻风丧胆的精兵,此时的营帐并没有多少健壮汉子,多的是年迈力衰的、稚气未脱的,甚至还有些健壮的妇人。毕竟十九年了,没有优质兵源补充,再好的军队也会枯朽。
见她进来,兵卒齐刷刷站了起来,眼神冷漠而戒备。
走进一个帐子,她看着个三十来岁的枯瘦汉子说:“五年前水患,你被带走后,家中没了顶梁柱,你家娘子拖着五个孩子很是辛苦,她是在去年过世的,好在你家老大已成人,在外帮佣能养家糊口了。”
汉子愤怒地说:“你骗人!”
舜英笑容淡淡的:“你家娘子左边脖子有块黄斑,像片树叶,你家老幺走路有些跛。”
汉子一惊:“我家在沵州乡下,你是如何知道的?”
舜英轻声道:“你娘子给你纳了很多鞋底,她喜欢多轧两道线,这样可以穿得更久些……她临终还在念着你何时能穿上。”
汉子倒退一步,默默垂下头摸着脚上那双已被踩烂的鞋底。
舜英转向另一个老兵:“你家在萝州东郊,是老实的庄户人家,十年前龙川湖暴乱,分了几名刺客藏身你家,事后朝廷查处时,郭皓为掩盖线索,将你一家老小尽数灭口。”
老兵和郭洋齐齐转向她,怒喝:“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舜英问:“郭皓当时借兵,只告诉你们是去刺杀翊王和翊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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