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巡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沈确已经去办公了。

君王在床上恍惚了片刻,被子里余温未散,依稀可见另一人躺过的痕迹。

王安绞干巾帕,小心地点上江巡的眼角:“陛下起吗?”

江巡:“他几时走的?”

王安陪笑:“……走了约半个时辰了,昨儿我提醒了沈大人,沈大人不放心您,又守了一会儿。”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个撇清了。

江巡却笑了声:“不放心我?”

以他对沈确的所作所为,沈确不可能不放心他,只是今儿日子比较特殊,不得不演戏罢了。

今天是薛晋最后一场审判的日子。

虽然皇帝下了口谕不予追究,但薛晋不从牢里走出来,便算不得尘埃落定,如今镇北侯一方都卯足了劲儿,等今日审判的结果。

66戳了戳宿主:“有轿子的剧情哦。”

江巡道:“我知晓。”

这一日在前世同样是重头戏,那时江巡看薛晋不爽已久,虽然沈确斡旋之下他松了口,却老想着折腾点什么。

于是,他也参加了这次庭审。

不但参加了,还将沈确也带去了,路上的轿子中,帝师眉头紧蹙,隐含担忧,江巡就问:“沈太傅该知道想要薛晋脱罪,该如何讨好我吧?”

他其实也没想好要沈确怎么讨好,比如软声求两句,或是其他什么,但当时他与沈确已然在龙床上滚了又滚,沈确当即抬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隔着薄薄的帘子,便是京城喧闹繁华的大街。

皇家的帘子轻盈飘逸,用了蜀中最好的蚕丝,风一吹便能掀开,从大街两侧的茶楼酒肆一望,便能望见里头。

要沈确在轿子里做什么,以他的修养,就算杀了他也做不到。

但为了薛晋,沈确还是跪了。

他借着马车遮掩面容,去碰江巡的衣带,江巡瞬间就起了火气,他一路生闷气生到了三司会审的现场,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表情中,臭着脸将薛晋放了。

现在要复刻的,就是这样一段剧情。

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江巡看了看时辰:“王安,备轿,先去文渊阁。”

这个点,沈确应该在阁里殚精竭虑的批折子。

于是皇帝的轿子悠悠从文渊阁面前路过大太监王安愁眉苦脸的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在沈确耳边耳语。

同僚们都伸长了耳朵。

沈太傅如今地位尴尬说是朝臣又像宫妃众人瞧着他总有些落井下石看热闹的意味王安也怕沈确表情挂不住冲撞了皇帝。

可沈确神色如常:“知道了。”

他当即推开折子与王安上轿。

撩开帘子的瞬间便是一愣。

皇帝独自坐在角落。

这轿子宽两米多坐下两人绰绰有余可江巡只占据了边角的一小块位置正掀开帘子望轿外看他手上捏着块糕点确并没有吃只是握着发呆。

他像是刻意在避免和沈确接触。

沈确想到君王昨日晚上也赶他走迟疑片刻试探道:“臣可以靠着陛下坐吗?”

“……”

他刻意给沈确留了位置怕贴的太近他不自在沈确却不领情。

江巡依旧看窗外

于是沈确靠着他坐下来。

王安吩咐起轿由于他两不约而同的坐在了轿子一边重心歪歪斜斜也不知抬轿的轿夫骂了多少句轿子平稳的穿过了宫门步入繁华的街市。

66戳了戳宿主:“宿主?”

江巡恹恹道:“嗯。”

他不喜欢沈确说薛晋更不喜欢沈确伤害自己为薛晋求情可剧情又不得不走于是再次干巴巴的念台词:“沈太傅知道如何该如何讨好我吧?”

然后他收回视线不想看沈确震惊不可思议接着心如死灰最后慷慨赴死跪地哀求的表情。

可旋即他的手腕便被捉住了。

沈确没有震惊没有不可思议更没有心如死灰慷慨赴死他只是整个靠了过来用小腿碰了碰江巡的腿让热度隔着衣料传递过去而后他执起江巡的手扣着他的腕子拉过来恰好放在大腿最有肉感的一段。

大腿蹭了蹭手掌像是在邀请他把玩。

这腿还没有跪废匀称且漂亮不是后世萎缩的模样肌肉线条莹润的恰到好处触感温润轻轻抚摸上去像在把玩一块古玉。

帝师清了清嗓端正道:“回陛下臣知道。”

用的是在朝中奏对的语气。

江巡“……

“???

66:“?!?!

——你知道什么了你,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宿主每件事情都做了每句台词都说了怎么剧情又他妈的偏了啊啊啊!!!

江巡先是懵,然后吓到一般抽回手,他抬眼看向沈确,眼睛倏忽瞪圆了。

任谁在正蹲墙角装蘑菇自闭,害他蹲墙角自闭的罪魁祸首忽然扯过手,硬要把大腿塞给他摸,都是要被吓到的。

“……

江巡的眼型偏狭长,眼角下垂,眼帘总是耷拉着,无论什么表情,都带着疏离与厌世。

可现在,这双漂亮的金棕眼瞳瞪圆了,那点厌世的冷清散了个干净,露出少年人的鲜活气来,他愣愣看着沈确,手上的糕点啪唧滚下来,像一只傻掉的猫。

沈确便笑了。

他一笑,江巡就更呆了。

沈确前世很少笑,他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一个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国家,一个任性不知事的君王,以及帝国边境虎视眈眈的蛮族。

那时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差,江巡昏庸暴虐,沈确如履薄冰,以至于相处了那么久,江巡从未见过沈确笑。

他对沈确的印象停留在瘦骨嶙峋的文臣,历史上忧国忧民的青衣宰相,他的眉头该总是深蹙着,可现在,他却在笑。

沈确长得好看,眉目舒展开来的时候,当真是月朗风清,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这笑并非讨好,而是纯然的开心,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愉悦的东西。

……让他愉悦的东西?

江巡狐疑地环顾四周。

马车就那么大,帘子还好好的扣着,沈确看向的方向,除了马车壁,就只有他江巡了。

江巡皱眉,心道:“不会是我吧?

——他刚刚甩开手不敢往下摸的表情很好笑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巡有些恼怒,心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于是他偏过脸,再次不看沈确了。

沈确将掉了的糕点重新捡回桌面,看着君王别扭的表情,他略有点为难,却还是试探:“不喜欢这里,那要别的地方吗?

江巡:“?

他再次扭头,蹙眉盯着沈确,几乎是在瞪他了。

可帝师技能点都点在安邦治国,察言观色的技能只能说勉强能用,但对着江巡这种万事藏心里的,他的技能点就不够看了,于是道:“……回去可好?大庭广众,臣倒是无事,怕伤了陛下的英明。”

江巡:“?”

什么回去?什么无事?什么伤了英明?

要是前世,沈确是不敢和江巡讨价还价的,以至于江巡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他维持着冷淡厌世的表情:“……谢谢,我不需要。”

之所以说谢谢,是在二十一世纪说惯了,江巡一时震惊没维持住人设,脱口而出。

沈确眼中笑意更盛,他俯身将轿中准备的糕点放好,问:“陛下,路途遥远,要用些糕点吗?”

江巡:“不吃,也不要和我……。”

他想说:“不要和我说话。”又觉着太礼貌,不符合昏君的身份,便强行改成“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沈确便不出声了。

轿中安静下来。

轿内气氛古怪,王安在轿外不停擦汗,不知轿里的两位祖宗在闹些什么,好在路程不长,没过多久,便停到了三司会审的门口。

江巡率先下轿。

他路过公堂,往高位走去,与跪在地上的薛晋擦肩而过。

薛世子前世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头,当时狱卒揣摩圣心,有意磋磨他,弄的血糊糊。

江巡心怀愧疚,专门吩咐王安让他照看一二,于是薛晋虽然灰头土脸,却还是好好的,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等君王落座,帝师也落座,惊堂木一拍,会审开始。

这事儿结果已定,会审只是走个流程,江巡便没听,只是对着薛晋出神。

原来后世肃清寰宇、万世称颂的大梁开国帝君,是长这个模样的。

和他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江巡身体差,偏羸弱,看着多吹点风就能死;薛晋却是俊朗健壮,能拉开七石弓的将门子弟。

他遭了无妄之灾,却也不敢怪罪君王,像个小媳妇似的跪在底下,扭扭捏捏。

庭审重要,镇北候也来了,老人家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等判决赦免薛晋无罪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的跪了,给江巡磕头。

江巡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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