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王宫和大周皇宫大相径庭,其穹顶多为半圆形,用琉璃瓦片覆盖,上面贴着大量的黄金制成的吉祥图纹,镶嵌着红如石榴籽的玛瑙,多得数不胜数。

康米娜的寝殿这般好看,和王府很多东西都不一样。

就像玛瑙,从前的我也只有一盒玛瑙串,有好东西沈业从来都不会给我,而西凉人居然可以用玛瑙来镶嵌房顶。

我狠狠地夸了一番她的寝殿,用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好词来形容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康米娜一脸骄傲得意:“我是父王最小的女儿,他最疼的就是我了。”

她无疑是在宠爱里长大的,拥有着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东西,还有父亲的爱。

我坐在她对面,把遇到阿尔汗的事说给她听,让她一定记着转告给她四哥康英。

康米娜歪着脑袋听我的话,得知我是为了这个事来找她的,露出不可置信和疑惑的表情:“你既然是传话给我四哥,那直接找他就行啊干嘛还要专门来找我呢?”

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正塞了两颗比蜜糖还甜的葡萄在嘴里,这葡萄不错,肉厚多汁还没有核。

一边吃葡萄一边想该怎么给她解释。

“我怕被人看见,误会我跟你四哥的关系,说出什么闲话来,你是他妹妹,由你转达最合适不过。”

我觉得这么说她总该明白了。

可她嗐的一声,完全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这有什么,你找他本来就是有事要办。再说了你要当真和我四哥有什么,也没人会说三道四的。我们西凉人从来不在意这些,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一男一女同处一室算不得什么大事。”

康米娜说得坦然,才让我想起这是西凉不是中原,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男女之间不会有授受不亲一说。

我记得有一次宫中饮宴,我坐在沈业身边兴致勃勃看胡旋舞,跳舞的皆是男子,长得很是清秀俊俏。我不过是盯着其中一个多看了几眼看得时间久了些,回去沈业就和我吵架,说我不守妇道嫁人了还盯着别的男人看。

她说完就让人去叫康英过来,然后从一个红柳枝编的篮子里拿出九连环和几副七巧板来。

“你们也玩这个?”我问她。

她点点头,说这是前几个月从中原商人那里买过来的,她始终不得其法,很是兴奋地让我帮她解开。

我在王府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玩这些小东西,解开它简直易如反掌,可康米娜让我教她,我只能做一个步骤停一下,指导她做完再开始下一步。

九连环还没有完全解开的时候,康英就来了。

不过他没有打断我们,反而很有耐心地坐在我身边,看我教康米娜解九连环。

九连环环环相扣,看似复杂其实只要掌握要领就能很轻松的解开。

康米娜解开后高兴地手舞足蹈,兴冲冲显摆给康英看,骄傲之意溢于言表。

到底是比我小,还跟孩子似的。

于是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九连环拼了回去。

“啊…这还能拼回去啊?”她瞪大了眼睛看我手上的动作,满是疑惑。

我很满意她的反应。

我说:“如果不能拼回去的话,多少个九连环都不够玩的。”

康英煞有其事的拿起来看了看,问道:“你们俩叫我来是有事吗?”

我点点头,把遇到阿尔汗的事情告诉了他:“阿尔汗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康英道:“前些年我跟着父王去边境,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一次,又帮了他几个小忙,一来一去就认识了。”

我笑道:“四王子是热心肠,阿尔汗又知恩图报,倒是便宜了我,白占了这个人情。”

他俩都笑了起来。

我们又说了很多话,包括李长季。

康米娜以为我和沈业和离后要和李长季在一起,她觉得李长季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眼里仿佛有秋水,我在心底偷偷笑了一下,她一个西凉人,居然还知道暗送秋波这个词。

听到康米娜说这句话的时候,康英的眼神瞥向了别处,很不自然的眨了眨。

我从没对李长季产生过那种念头,他对于我来说就像亲人,除了阿娘只有他对我好,是我在乡下和王府枯燥无味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李长季心疼我的遭遇和处境,总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着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对我。

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俩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哪怕在旁人眼里,我们之间的情谊并不单纯,可我和他都知道,除了彼此,这世上再没有值得让我们豁出一切的人。

康米娜狡黠的看着我:“那现在我们也是朋友了!”

我几乎要憋不住笑,一本正经的答应:“是。”

从王宫出来,李长季远远的等着我,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不要走的那么端庄。

“你瞧瞧你这规矩做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他斜睨我一眼淡淡笑着,“这是西凉,不是皇宫,你用不着守规矩。”

我的规矩是进王府之后学的,王妃要时常进宫见皇后太后,不能散漫失礼。我勤勤恳恳地学着各种礼仪,进宫的时候几乎不会给沈业丢人。

一进宫城,这几乎成了我身体的条件反射,如何低头用莲步走路,如何使头上的步摇不会大幅度摆动以免打到脸,如何行礼问安…

那时候我还有点喜欢沈业,我试图表现得好一点让他也喜欢我。

李长季这么一说,我立刻松懈下来,变成了幼时在乡下自由散漫没有拘束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来,里面是一包晒得金黄的酸杏干,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我俩一起回了我的小茶馆,好几天没开门许多地方都积了一层灰,他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打了几桶井水和我一起擦桌椅。

西凉风沙比中原大多了,我被桌上激起得尘土呛得直咳嗽,空气中弥漫了太多灰尘,熏得我十分难受。

“我都不知道你这一个多月是怎么活下来的。”李长季接过我手里的湿抹布,让我坐在旁边休息。

这里没几个人用鸡毛掸子,掸起的尘土落下去还是会积在桌子上。

倒是我小时候闯祸,我娘会拿着鸡毛掸子打我,追着我满院子跑。

他宠着我,我也没那么娇气。

在井边打了几桶水之后,他终于把里里外外都擦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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