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昼夜温差极大,夜风吹进粗糙的木屋内,裹挟着阴冷的湿气,最是伤身。

顾云行睡在外侧,于睡梦间感觉到了不适,缓缓朝着温热的一侧靠去。

容欺倒是不冷,迷迷糊糊间也不再嫌挤,嘴里嘟哝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话,很快重新睡了过去。

雨声渐停,天光亮起。

容欺意识昏沉,只觉得周身暖融融的,不由眯着眼睛在将醒未醒的边缘赖了会儿床。

睡梦中,他仿佛回到了离火宫的住处。

那是一处偏僻的庭院,四四方方,庭中花草并不繁茂,但胜在清幽洁净,只有零星几个奴仆安静地守着。房间里的木床上,放着两床淡色的软被,他并非注重安逸舒适的人,吃穿用度比不上沈弃那么精致,被子权做保暖御寒之用……

容欺躺在床上,只觉得十分困顿,打了个哈欠,便往里钻了钻。

——可惜被褥并没有料想中那般柔软。

等哪天有空,就去沈弃那儿要来几床丝绸软被盖盖。

被子里暖烘烘的,容欺蹭了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人语声。

“容右使……”

“右使大人……”

“容欺。”

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几缕头发丝,往上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顾云行发丝凌乱,脸上带着几丝刚醒时的困倦。

顾云行:“已过晌午,我们又睡过头了。”

容欺混乱的脑海中闪过连番画面,他回过神,急忙后退。

“当心!”

顾云行的手还是晚了一步,容欺的后脑实实在在地撞在了岩壁上,他只觉得满头钝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顾云行讪讪道: “岩穴狭窄,容易磕碰。”见容欺似是隐痛难忍,他又凑上来:“撞破皮了?我看看。”

“别过来!”容欺瞪向他,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顾云行。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容欺忽然使力一推,迅速从里侧爬出。他理了理衣袍,神情略有些不自然,看向顾云行的眼神十分复杂。

“我去洗把脸。”容欺冷声说完,立即出了屋子。

顾云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靠坐了一会儿,许久后摇摇头,露出了些许不明显的笑意。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空气中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味。

容欺伸出手掌,挡在眼前,白光从指缝间漏到脸上,令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和顾云行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不但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还破天荒做起了美梦?

容欺心中唾弃自己,怎能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怪只怪这破岛,什么江湖纷争、生死敌对,这些东西,在这里还不如一只烤兔。

——但自己这般放松,实在太不像话了!

容欺一想到醒转时的情景,心中莫名生出了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是厌恶,但也不太习惯,好像还有些奇怪。

他来到溪边,伸手接了点水喝。水流汩汩流淌,冲刷着指腹,有些冰冷。水面倒映着容欺的身影,海风吹拂下,粼粼起伏,将倒影拉长扭曲。

容欺在溪边坐了一会儿。

远方是高低不平的连绵山峦,映着灰扑扑的天空,显得萧条而冷清。偶尔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大鸟从林间飞出,很快又消失不见。

容欺垂眸,伸手将水流拨乱了,搅乱成一片碎影。

“多想无益,饿死了。”

回去的时候,顾云行正在屋外处理腿伤。他的腿在坠海时便受了伤,裤管上的血迹已成了暗褐色。

容欺知道他受了腿伤,不过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伤口。前夜顾云行入过水,伤口显得有些肿胀,幸而没有流血,三条醒目的血痂旁,延伸出一片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顾云行额间覆着冷汗,他解开了腿上的布条,此刻正在重新缠裹伤口。

容欺看了会儿,道:“不会瘸了吧?”

顾云行也不恼:“承蒙右使大人记挂,顾某努力不拖累你。”

容欺走过去,在顾云行面前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伤口。

顾云行便也停下了包扎的动作,看着容欺。

过了一会儿,容欺伸出两根手指,戳了上去。

顾云行:“嘶。”

容欺:“骨头没歪,你可真是运气好。”

他收回手指,显然不打算为戳痛顾云行的事情给出说法,仿佛那只是纯粹在好奇和担心下做出的举动。

顾云行继续处理伤口,道:“折腾数日,顾某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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