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适容抬头,见几个嫂子和陆夫人也都是盯着自己,叹了口气,这才慢慢道:“我知道娘和姨妈几个都是为了我好,娇娘很是感激。只这等事情,待我亲自见了面问过了他,我自会决断的。若他当真是那种受了点勾引就不拿我脸面当回事,不用你逼,我自己就会和他义绝。”
许夫人听她这般说话,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只仍有些不满道:“都是现世眼的事了,传得人尽皆知的,还问什么?你姨妈特意进京,难不成是拿无中生有的事来诓你不成?你这孩子”
陆夫人有些尴尬,见许适容说了话便坐那里闷声不语了,急忙上前安慰了几句,这才扯了许夫人出来她闺房。恰遇见许翰林下朝回府了,却是怒气冲冲的样子,他身后跟着的三位娇娘的哥哥亦是瞧着满脸不悦,只都勉强忍着的意思。陆夫人和许翰林稍见了礼,又受了三个表外甥的礼,便避让了出去,那许夫人却是急忙问起了缘由。
许翰林捧了茶盏,咕咚一口喝了下去,这才拍着桌案怒道:“气煞老夫了!当真是气煞老夫也!”说着把另只手上那茶盏狠狠砸到了地上,碎瓷迸溅得有半人高,这才呼地站了起来,背着手气哼哼去了书房,只把许夫人弄得一头雾水。
许夫人转眼瞧了下边上几个儿子,要问个详细,那任殿前司都检点的娇娘长兄这才道出了原委。原来今日朝会之上,许翰林亦是出于忠直之心,言本朝三十多年无战事了,边防不修,士卒未训,如今延州北的数百里边寨都已尽数被李元昊洗劫夺取,怕战事再延绵,也只不过是祸及百姓,于国于民毫无益处,这才与一群主和的大臣出言力劝皇上收回成命,派人去与李元昊和谈。哪知那杨太尉竟和范仲淹几个主战派的一道群起攻伐,说即便和谈也要是对方先求和,讥他这一群乃龟缩享太平之辈。两方人到了最后,在朝堂之上竟是公然争得面红耳赤,若非最后皇帝拂袖而去,又被些中立的大臣给苦劝住,只怕闹到现在还没完。
许夫人听罢,怒道:“他杨瑞不顾亲家脸面,在朝堂上这般公然撕破了脸皮,我家还客气什么,女儿便是不愿,也由不得她了。这就送去和离书到他府上,一刀两断了痛快,也省得日后麻烦!”说着已是疾步赶去了书房。
却说太尉府里杨太尉下朝回了家中,想起自己昨日与亲家
终是当众撕破脸皮虽非他愿只想到此事涉及堂堂大宋的颜面不争一番便俯首甘割实在是胸中意气难平。自己独坐在书房里正沉吟突见姜氏闯了进来
杨太尉不解问道:“到底又怎么了教你这般乌黑着个脸?”
姜氏哼道:“不在你面前吗?你自己瞅瞅!”
杨太尉这才抖出了信瓤只一眼便是脸色大变道:“亲家竟要和离?”
姜氏呸了一声怒道:“哪里来的亲家!还着了起先的那官媒人过来说要和离!我这就叫她给我送个休书回去。他许家女儿进我家门这许多年空占了长房嫡媳的名不顺父母性嫉善妒至今便是连个肚子都没动静!七出里占了三条要闹也是我家休了她的哪里轮到她家送来和离书!最气人的竟是把自家女儿偷偷召了私藏家中这算什么她如今还是我杨家的人呢!这还有把我杨家放在眼里吗?我这就送休书给他家送走了他家那瘟神女儿我儿子头上祥光都要长三丈呢!”
杨太尉皱眉道:“婚姻大事岂可如此草率。亲家想来也不过是一时糊涂我这就修书一封过去。”说着已是提笔铺墨了没写一个字却是被姜氏劈手一下夺了丢到地上骂道:“你才是个老糊涂呢!你当我妇道人家不知道吗?分明是你在朝廷上一味撺掇着去西北打仗那许家怕日后被你连累了这才要闹腾的。你修书还修个什么书!我管不了你们男人在朝堂上的事我自家儿子的婚事却是要管定了。我方才已是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亦说他许家既是生了怯意怕拖累我家自没有拖着不放的理叫我自去处置!你就不用管了!”
杨太尉方才那笔已是蘸饱了墨的被姜氏一甩身上脸上俱是甩了几点墨迹本是气得不轻待听她说出这番话一时却是愣怔了下又听自己老母也是这般意思了半晌这才叹道:“罢了只焕儿还不知晓此事”
姜氏哼了一声道:“他从前里不就闹了不知道多少次要休了那婆娘吗?都是被你给按住了。这回知晓了不定还怎么高兴呢我这就着人给他送信
去没得叫他至今还蒙鼓里!”说罢便气哼哼出去了没多时两个信便出来了一个是叫那官媒送回许府的一个却是送往通州青门的。
那官媒人给京中高门大户做了十几年的牵线生意如今这样的事情却是头一回碰到。起先被那许夫人叫去听说是许家要和离给了当初的八字贴叫她甩回给杨家要回自家女儿的八字贴和嫁妆心中便是有些打鼓起来。此时见这姜氏黑着脸叫她回去传讯说是杨家要休了他许家的女儿和离却是休想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暗叹自己倒霉原来竟是遇到这两家夫人怄气非要挣个于己脸面上有光些的说辞了。这和离和休妻虽是一回事只一个是女方休夫一个是男方休妻意思却是大大地不同了。没奈何只得接了信又回去那许府报信。
许夫人接信一看果然便是不乐意了沉着脸道:“我家女儿最是贤良淑德的去他家几年受尽了委屈就不用说了便是没有子嗣也是他自家儿子不中用的关我女儿何事?他家凭什么要休我家女儿?必定是要和离了的才好出我胸中一口气!”
官媒眼见这两家的夫人是夹缠在一块搞不灵清了只叫她来回跑动白吃口水灵机一动急忙献策道:“夫人勿恼。他杨家要休夫人要离你两家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寻常郑重些的人家逢了此等事情还要去官府里立个据的。若论我说与其与那杨家纠缠不清被人背后讥笑许家女儿被休还不如举到衙门里叫知府大人来决断的好。我瞧夫人家占理要多许大人又是皇上身边近臣、太子太傅那知府还不会让许大人几分颜色?叫他判个和离下来夫人和贵府女儿脸上也好看。”
那官媒不过是怕自己夹在中间辛苦受气信口雌黄地游说而已
了门口那衙役哪敢阻拦自是一路顺畅叫闯进了开封府的大堂。
这开封府的前府尹范仲淹刚荣获龙图阁直学士的挂衔正备着要挂帅赶赴延州了新任的府尹李献臣乃徐州丰人自幼警慧过人博习群书刚以端明殿学士权知开封府还没几日见竟是遇到了这般稀罕的事情当朝两大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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