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慎刑司,糜烂的尸臭味就泛了出来,铁链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柳安予拿帕子掩住口鼻,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些。

“难受吗?”李璟关切地问她。

柳安予轻轻摇了摇头,把心思放在顾明忱身上。

柳安予对顾明忱的印象不深,她蹙眉看去,只见那人血污盖住了五官,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衣料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整个人乌糟糟的,了无生气地缩在角落草席处。

柳安予仔细辨认出那一条条“破布”,是云纹团花的青绸子。年初江南那边制出的一批新绸,献到京城,数目可观,皇上大手一挥便给朝臣们制了新官服。

天气渐渐热了,这套厚的官服朝臣便不大穿,此时一条条挂在顾明忱身上,倒叫人唏嘘。

“郡主,您是要问话吗?下官叫人给他泼醒。”狱卒连忙殷勤道。

“不必。”柳安予拿帕子掩鼻,眸光微冷,“人打成这个样,哪还有问话的必要。他的罪还没认,谁准你们动的私刑?”

她声音泛冷,不怒自威,狱卒吞吐几句噤声,说不出个所以然。

“罢了,安乐,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李璟拉住柳安予。

“哼。”柳安予冷笑一声,“奉命?”

奉谁的命?凡下狱,大多都是往大理寺送。可只要进了慎刑司,无需奉谁的命,便是要扒了一层皮才肯罢休,上下都默认了这个规矩。

这场皇帝大刀阔斧的杀局里,顾明忱是下场的第一颗棋子,无关对错,只论输赢。

柳安予心里顿时起了一股火。

一旦顾明忱死在慎刑司,那“通匪”的罪名就会永远扣在他的脑袋上。

左相是“结党营私”的罪名,没有下狱,只是禁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皇帝拿不出实证。可若是顾明忱以“通匪”之罪死了,那他和左相之间随随便便的一封书信,都会成为两人“勾结”的罪证。

到那时,皇帝便有了废左相的借口。

更何况,柳安予眸光渐深,一旦顾明忱死在慎刑司,“罪臣之子”的名号,就会像鬼魅缠身一般,死死缠住顾淮。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明忱怎么辩驳,都显得无力苍白。

“唔。”顾明忱发出一句轻嗯,抬起疲惫的眼皮看向柳安予,骤然睁大眼睛。

他轻轻拖动残败的身躯,浑浊的眼瞳向上看,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声音,“郡——主——”他像地狱锁魂的罗刹,从阴暗处向外爬去。

他没有多少力气,踉踉跄跄地用膝盖骨在地上磨,拖了一地血痕,他形如枯槁的手死死抓住牢门,声音沙哑,像鸟将死时的悲鸣,“郡——主——”

李璟一个箭步挡在柳安予面前,警惕地看向沈明忱。柳安予却抬了抬手,冷声道:“开门!”

“安乐!”李璟蹙眉叫她。

“开门!”柳安予冷眸一扫,极大的压迫感逼向狱卒,狱卒战战兢兢,立即拿出钥匙。

牢门打开,不顾李璟阻拦,柳安予跨步走了进去。

顾明忱俯首,颤颤巍巍地在她脚下臣服。

“安乐!”李璟拽住柳安予的手腕,担忧地看向她,“私自审讯,万一传出去了......”

柳安予缓缓拂去他的手,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毫无波澜,“有任何问题,我一力承担。出去之后,我自会到长公主殿下面前请罪。”

李璟的话梗在喉咙里,转眸哑声,闷闷吩咐将狱卒支开。

此时,牢房中只剩三人。

“当日押送你来的人中,为首是谁?”柳安予沉眸问道。

“乌,乌......”顾明忱艰难发出声音,喉咙如刀割一般撕裂的痛感,让他不自觉流下清泪。

柳安予蹙眉疑惑,拔下簪子抬起他的下巴,冷声道:“张嘴。”

顾明忱顺从地张开嘴巴,只见他舌底黑压压一片,有一丝焦糊的味道,舌床明显短了一些。

柳安予的手都在抖,脸色黑了下去。

李璟见她神情不对,连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手一压,收回银簪,沉着脸答道:“他舌尖被割了一半,还被喂了烧红的煤炭,舌根被烫焦,估计喉咙也坏了。一说话,便如刀片藏喉一般疼痛,因而发不出太连贯的声音。”

李璟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明忱,“他,他好歹是议郎给事中,即便是沦落至此,又未认罪,何来如此酷刑?”

“就是已伏法的恶极犯人,也自有廷尉来审,有律令来管,犯不着这么折磨。”柳安予目光一寸一寸地凉下去,眼眸像是染了薄薄的霜,“他们想屈打成招。”

柳安予敛袍蹲下,伸手抚平地上的灰尘,抬眸目光灼灼,“你,写给我看。”

顾明忱无声呜咽,一滴清泪滴落在地上,他缓缓抬起手,一字一句控诉着当权者的种种罪行。

“当日押送你来的人中,为首是谁?”柳安予又重复一遍。

【慎刑司主事乌甫阁。】

柳安予思忖片刻,又谨慎开口,“除了我们,还有谁来看过你?”

【先是七皇子,押送那日,跟乌甫阁一同来审的,例行问了问臣认不认罪,臣拒不认,鞭打三十他便走了。】

【后为二皇子到访,见臣不肯配合,严刑拷打,还想让臣写下,污蔑左相的供词。】

【臣不肯,他便灌臣煤炭,割臣舌肉,以此警告臣不得多言。】

顾明忱的手指颤抖,却在地上写出了极其工整的字迹,柳安予看着熟悉。

左相曾夸耀过顾淮的字,说其刚硬挺拔、骨力劲健。凡是练这种字的,都极有耐心,可耗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景去成就一个字,为人谋者,都需要这种蛰伏的定力。

父子二人的字很像,只是如今指腹做笔,牢地为纸,其形神俱散,独根骨在颤颤巍巍的笔画中,静静屹立。

【再往后,便是郡主和大殿下。】

顾明忱抚平地上的灰尘,手腕上的枷锁很重,拖得他快抬不起手腕,他反复斟酌,缓缓落笔写下。

【郡主,臣的家人,都还好吗?】

他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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