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流轻笑一声,将手抬了起来。

“无定——”

他出声轻唤,掌心之间雷电奔涌,扶西恍然大悟,抬眼望着卫和离开的方向,拉了拉嘴角。

“嗖——”

一道极亮的弧光从天边飞来,伴随着卫和的尖叫,无定的剑柄已稳稳当当地落到了献流手上。

卫和哐当一声跌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她揉着破皮的掌心咬牙切齿,小声嘟囔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一茬。

她抬起头,与俯视她的两人对视。

……

“还不扶我起来?”她望着扶西,嗔怪道。

扶西哦了一声,强忍住嘴角的笑意将卫和扶了起来,又贴心地替她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卫和目光定在献流手中长剑之上,恨恨道:“此剑有灵,神君泯灭人性,依旧将他当做物品,这不公平!”

献流打量着她面容,依扶西所言,这位应当就是那所谓的魔界右护法卫和:“我的剑,与你何干?”

卫和嘴皮子嗫嚅两下,她下界与无定历劫之事莫非献流不知?她该怎么开口呢……

“哎呀,是护法下凡与无定历劫,互许终身,如今神魂归位,余情未了,她才上天来到这里的。”

卫和有些气恼又羞愧地望着扶西,颇有些费解,这样难为情的事情,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跟喝白水似的。

“原来如此。”献流掷出宝剑,指尖光华流转,耀眼的光柱和连绵不断的仙力以极强的力量注入剑身之中。

无定又剧烈地抖动起来,逐渐变大,变长,清晰的外形渐渐被光晕包裹,长出四肢和脑袋后缓缓落到了地上。

光芒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个翩翩少年来,他双眸颜色不似常人,是少有的金色,此刻他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两分不解。

“神君!”无定显露真身,立刻跪倒在献流面前,“神君召唤,所为何事?”

献流朝卫和的方向偏了偏头。

卫和有些呆愣地看着无定,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再和记忆中那个与她感情甚笃的男人一一对比。

容貌、神情、声音、身量。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

无定起身,朝卫和拜了一拜:“护法找我,所为何事?”

卫和仔细打量他的表情,脑海中反复回想他问的这些话,由陌生带来的无措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忽然答不上来了。

“在,在凡间……”她紧咬住牙,日以继夜的思念居然在见到正主时化作没有落处的飞灰,她说不下去了。

无定闻此,立即跪了下去:“护法恕罪,凡尘种种,皆是意外。”他抬眼注视着卫和的眼睛,“我封灵识于剑中,本意便是远离人世,隔绝凡思,凡间许多事情,并非出自我本意,若有对不住护法的地方,还请见谅。”

卫和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有些忧伤的回忆里,捕捉到一句皆是意外,只觉得心头更痛。

“命书所困,与你无关。”卫和垂着脑袋,整个人没了来时的兴高采烈,亦或是见到的无定模样与她想象中大不一样,她很是难过。

末了,竟流下一滴泪来:“罢了,我……”话未完,她便感受到眼下一抹冰凉,一抬头,无定不知何时走近了两步,正在为她拭泪。

这动作太过自然亲昵,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护法恕罪!”他面色惊诧,连忙撤手退了回来。

卫和却不肯想让,她一把抓紧无定手腕,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要不要跟我回魔界?”

无定金眸颤动:“去做什么?”

“你别装了,你嘴上隔绝凡思,可你方才的动作分明就是还念着我,和我回魔界,有什么不妥?”

无定连忙将手抽了回来:“不!”他抬手念诀,身体立刻化作一股水流似的光,结冰一般就要凝作长剑模样。

卫和抬起掌心,火焰立刻烧化了他身形,无定只得又变回人形来。

扶西看不下去了:“你们都好好想一下。”她上前,按住无定企图再次施法的手,在他惊讶的目光里劝和道,“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以后要是后悔就来不及了。”

无定似乎被她这句话触动到,缓缓放下了施法的手:“山君的意思,是劝我同护法去魔界吗?”

“你可以这么想,你又不是一去不回,万一这只是你当下的想法,以后你不这么想了,而卫和那个时候却不想同你在一处了,岂非可惜?”

卫和望着他不说话。

无定垂下脑袋,看样子有些犹豫,于是去看献流。

献流点了点头。

他眨巴着眼睛:“既然如此,护法,我还是……”

话音未落,卫和已经抬手召来一阵速度又快力量又大的龙卷风,将无定卷入其中,听着他被惊吓发出的声音,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走了!”她昂起头颅,朝扶西眨了眨眼睛,而后携无定化作流星远去。

送走这尊大佛,扶西长长舒了口气,折身回到献流身边,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脸上。

献流被她看得有些羞赫,心不在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有,有什么东西吗?”

扶西摇摇头:“献流,没想到,你变成女人,竟这样风华绝代。”扶西回想着自己听过的戏,“若在人间,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献流轻笑一声:“那些东西,少看。”

扶西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去拉献流的手,连拖带拽地将人扯进屋里。

“怎么了?”献流不解。

扶西面色酡红,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终于鼓起勇气扶住献流肩膀:“我开了花,后面就是授粉,结果了。”

献流依旧不解,他偏了偏头,抬手去触扶西的额头,却发现很烫:“受凉了吗?”

扶西却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声音都变得有些喑哑不清:“就是,就是,结果的过程,你要不要参与一下?”

就算再迟钝,献流也反应过来,他试探性地开口:“参与?是哪种参与……”

扶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结结巴巴捋了半天:“你还记得红生吗?”

献流闻言,眉头稍微皱了皱:“提他做什么?”

“红生是安阳老头的儿子,老头当年心动开花,结果落子一气呵成,种子长成了红生,和他一模一样,等老了也是他的模样。”扶西尽力解释着自己的意思,她咬咬牙,干脆将所有的羞耻委婉抛诸脑后,“我的意思就是,我的种子出来前,你要不要跟我睡个荤觉,到时候孩子既像你,也像我……”

她一鼓作气说完,脸颊已经快被烧破了,整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红作一团,涌动不歇的热气紧紧裹着她的身体,叫她愈发难为情。

扶西只觉得弹指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她有些惊恐于自己的大胆,却又在回味过来之后敬佩于自己的大胆。

如果献流答应,她就顺水推舟,如果献流不答应,她就……

“好啊。”他说。

是个好消息,可她却更难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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