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姑臧城仿佛被无形的紧张氛围所笼罩。

城墙内外,甲士林立,刀剑出鞘,寒光闪烁,将每一寸空气都切割得锋利无比。

城门大开,却不见往日的喧嚣,唯有马蹄声与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虽知今日的不同寻常,是为了迎接吐谷浑使者,但百姓们依然被这肃穆气氛所震慑,纷纷退避三舍,或躲入家门,或挤在街角,目光中满是敬畏好奇。

人们彼此间压低声音交谈,猜测着这位吐谷浑使者的来意,孩童们被长者紧紧拉住,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扰了这股不可言喻的威严。但也有知情者在跟人炫耀自己听来的消息,说这吐谷浑与大魏交好,想借贺王后凤体安康之机,与河西王谈谈两国间的贸易。

闻言,有铁匠铺的掌柜愤愤不平,道:“他们占了我们的西平郡,还想谈贸易?拿什么来谈?把他们的冶炼工艺传过来?”

偌多年来,战事不歇,谁掌握了最好的冶炼之术,便能在这天下争得一席之地,吐谷浑正是这样的国家之一。在其国境之内,黄金、铜、铁、朱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吐谷浑人一早便懂得采矿冶炼之术。

当今之世,很多国家所用的弓、刀、甲等铁器,大部分是从宋国取得,再运回国重新冶炼的,唯独吐谷浑,可自采自炼,怎不羡煞他人?

一刻钟后,震耳欲聋的鼓乐声起,紧接着,一队身着华丽服饰、手持各式仪仗的侍从在前面开道。壮观的仪仗队伍之中,一匹高头大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马背上的拾寅,身着铠甲,头戴金冠,威风凛凛,眉宇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自信。

出于长年作战的习惯,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周遭,仿佛能洞察每一处细微的波动,让围观的百姓不禁屏息凝神。

似是被这目光骇住,人群中忽而闪过几道人影。他们或藏于阴影之下,或借人群掩护,不时交换着警惕的眼神。一时间,暗流涌动,但最终归于寂灭。

旋后,酒泉王沮渠无讳亲自迎候,与拾寅的仪仗队合流。

穿过几条大道,仪仗队来到四合馆,拾寅便要在此下榻。

拾寅入住四合馆之事,以最快的速度传报于拓跋月。

坐在望舒阁内,拓跋月支颐深思,颇有运筹于帷幄之中的快感。

四合馆,取“天地人己”之意,是一座专为接待使臣所盖的馆阁,之前素延耆也在这里住过,后来他的牛马撞了孟太后,他才被拘在别馆。

应该说,这是河西国待客最高的礼遇,一年也用不上几次。

也不只是这层礼遇,亲自让宗王去城门迎接,也是少有的架势。一切都似在向世人证明,吐谷浑的使臣拾寅是非常尊贵的客人。

可这样的尊贵,让拓跋月觉得甚是蹊跷。

拓跋月抑声道:“宋国改吐谷浑主慕利延为河南王,并封慕利延的长子繁昵为抚军将军、嫡子瑛为左将军、河南王世子,拾寅为平西将军。这个拾寅,是慕利延的第三子,骁勇善战。吐谷浑之所以能攻占西平郡,拾寅也出了很大的力。”

“这么说,吐谷浑派这个平西将军过来,是不怀好意了?”阿澄问。

她本一天真少女,但好在不蠢,在宫中耳濡目染,现下也有了一些洞烛幽微的本事。

拓跋月面露赞许之色:“你说得对,吐谷浑并非无人可用,但却派出这么个人,与其说是来贺喜,还不如说是来炫示武功。

“竟然敢算计到公主的头上!”霍晴岚嗤之以鼻,“他们是觉得大王好惹,还是公主好欺负?”

想明白这个关节,阿澄也颇为气愤,道:“这么欺负人,我们该怎么做?”

拓跋月沉吟道:“什么都不用做。”

霍晴岚、阿澄面面相觑。霍晴岚心下不安,道:“奴知公主算无遗策,但此事非同小可。奴以为,既然吐谷浑派平西将军过来,便不可能谈及归还西平郡一事。”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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