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言朝一出房门就听到老汉在哼着一首她听不懂的歌,节奏欢快,唱的中气十足的,看来是身体好多了。言朝下楼时,除了老汉,还有弥清,她今日又换了一个新的木簪,像个豆荚。

言朝道:“早啊弥清!你今日的簪子很特别,不过你好像很喜欢木簪子。”

弥清笑着牵过言朝的手,道:“我还有很多木簪子呢,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喜欢的。”

老汉见了言朝,乐呵呵地道:“姑娘,你给我的药实在神奇!我今天感觉精神多了,干活都有力气了!”说罢,老汉撸起袖子就要去搬立在一旁的半人高的水缸。

言朝大声制止:“且慢!”

老汉闻言一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定在原地,一时未敢动作。

言朝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声,道:“我这是药,不是仙丹,可禁不住您这么折腾。您要真想好,需得量力而行,切不可为了尽快好而擅自增加药量。”言朝看看四周,又道,“到时候真出了事,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老汉一听瞬间收回了手,退至一旁,不再打那口缸的主意。

言朝看他一脸心虚样,道:“你不会真的多吃药了吧。”

老汉一双手绞在一起,干笑了一声,道:“那怎么可能呢?我当然是听姑娘的。”

言朝点点头,没见着风奚和遥旭,问道:“他们呢?”

弥清道:“早上不知从哪里跑进来一只矮鹿,遥旭看着可爱,说什么也要拉着风奚一起出去看。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言朝奇怪道:“你都在这了,他为什么不拉着你去,带风奚是什么道理?”

弥清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笑道:“他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时常像个孩子。不过,我挺喜欢。”

言朝心道:“这俩人真是绝配啊。”

“想不到那些人今天果然又出现症状了......不过看着倒是没再丧失神志了......”

遥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人一进门,夹带着一身寒意,心情倒是不错。

风奚望向言朝,笑道:“朝朝,休息的可好?”

言朝道:“好。”转而望向遥旭,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遥旭听闻,连忙坐下,故作神秘地道:“你猜我们刚刚去哪了?”

言朝道:“去克羌了。”

遥旭垮下脸,道:“阿清没跟你说我们去看矮鹿了?”

言朝道:“说了,但你没带弥清。除了去克羌,你们还能去哪?”

遥旭:“......”

风奚在言朝对面坐下,给她杯中添了热水,道:“朝朝果然聪明。那些人虽然余毒未清,但已没有了发狂失志的行为。”

言朝道:“这种病太邪,如果一开始不下猛药,极易留下病根。今时不同往日,想要完全治愈,后续还得好好调理。”

说罢,言朝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杯口触及的瞬间,忽然有些错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风奚这顺手的行为形成了习惯。可心里这股愈发强烈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言朝心道:“真是睡得太久了,把脑子都睡糊涂了吗?”

遥旭道:“那咱们吃完饭就赶紧去吧!”说罢,转头招呼老汉,道:“店家,给我们上吃的吧!”

老汉道:“好嘞!几位稍等。”

不一会,老汉端着四碗肉丝面出来,边放边道:“听几位的谈话,可是克羌出了什么事?”

风奚挑了下眉,道:“不如你自己亲自进去看看?”

老汉立刻摆摆手,道:“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我就守好自己这一亩三人地,我惜命得很。”老汉顿了一下,又道,“克羌人都很好的,他们是这山林的守护者,我们这里的人都很感念他们的。”

言朝道:“我们今日进去,近几日都不会回来。你按时吃药,切勿莽撞行事。”

老汉点头,连连应“是”。

吃过早饭,四人便再次踏进了那片林子。

弥清道:“阿朝,你刚刚说咱们几日都不会再回来,你可是确定不会再被他们赶出来?”

言朝深一脚浅一脚地踢着脚下的雪,半开玩笑道:“他们要是再敢把我们赶出来,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风奚道:“你不会的。”

言朝“哦?”了一声,看向风奚,道:“我要真就这么做了呢?”

风奚笑了一声,道:“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若真的做了,我也会觉得很好。”

言朝望向前方,道:“我的确不会不管他们,但我也不是谁都管的。”

今日的天气很好,但林子里风大,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被冷风不留痕迹地带走了。

连带着风奚未说出口的那一份。

四人再次来到克羌,仅仅过去一日,散乱的帐篷已重新搭好,族人们也在井然有序地做着各自的事情。要不是看他们因疫病导致行动不利索,真要怀疑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今日来时,一路未见有克羌人驻守,故一路畅通无阻。

再见到今日这番场景,不免有些新奇。

有一个牵着龙角仙的中年男子发现了他们,大喊道:“拉野!是拉野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涌上前来,齐齐跪在地上,双臂高举,高声说着一句克羌语。

神奇的是,四人竟然都听懂了。

“天神降世,佑我克羌。克羌一诺,永志不忘。”

克羌语在人间各大民族语言中,是最晦涩难懂的。克羌部又终年隐居在这片林海中,从未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若不是上一代天稷四君子发现了这里,并帮他们铲除了外敌,他们或许永远都不被外人所知。就像海市一样神秘。

因此,若无特殊需要,没人愿意钻研克羌语。言朝曾试图习得这门语言,均已失败告终。故世间除克羌族人外,几乎没人识得克羌语。

克羌人又热情好客,但也骁勇善战,他们全民皆兵,就连族中六七岁的孩子,也能徒手宰一只狼。正因如此,很少有人敢打这片土地的主意。

言朝心道:“昔日硬学不会,今日不学自通。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遥旭最先上前,道:“那什么,你们先起来行吗?看这么多人跪我怪别扭的。还有,我为什么能听懂你们说话?”

众人听罢,纷纷起身。

一个手持长扶杖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道:“我是克羌的毕摩,拉布坦。今日故人重逢,这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言朝望着拉布坦,他看向他们的目光,既有重逢的喜悦,还有离别的惆怅。更深的,是对昔日故人的瞻仰。

言朝向拉布坦表示感谢:“虽然我不知道您是用什么方式让我们听懂了克羌语,但真心感谢您。早知道这样就能学会,我应该早点来才对。”

话音一落,其余三人也向拉布坦表达了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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