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栩洲曾以为,青楼一遭,会是他此生最为狼狈的经历。

可不然,那其实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曾以为,自己是乐安侯之子,是喻家嫡子,是内卫阁的小阁主,他们自当都会听他的。

当那日他在林间与那三名内卫,说了关于土匪事患后。他…这才发觉,他错了。

本来,他想即便不为他,喻敛作为朝廷命官。他手下的内卫阁,自当有责任帮衬惮阳官府处理匪患。

可,当时的那三名内卫。却是这样回复的。

“少爷,小的有一事想请问您。”

“你说。”

三人中,位于中央的内卫抬眸与背手的少年对视,神情认真严肃道:“在您眼中,何为内卫?”

“……”

喻栩洲没有回复这个问题,显然此问把年岁尚小的他问住了。

“内卫阁内数千名内卫,分散于壹洲四处。保家财、听主命、暗杀侦查等一切危险事务,没有我们干不了的。”

“您的曾祖父,在冒险建立内卫阁后。便立下规定,除去拥有阁主令的家主外,内卫阁则只会听令于皇室。可即便如此,也请您始终谨记,喻家内卫阁前面的‘喻家’二字。我们,不属朝廷。”

“没有任何理由,帮衬惮阳官府。”

“……”

内卫说着,嘴角微微勾起,又继续道:“另外,恕小的直言。眼下的您,没有丝毫资格,可以指挥我们。”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一阵诡异宁静之中。

伴随着内卫方才的话语,喻栩洲的脸愈发的暗沉。

林间的清风拂过,吹动他额间碎发。少年低沉着脸,令人难以辨清其神情。

片刻后,他张了张嘴,忽道:“那要如何,才有资格?”

“试炼。唯有通过考验之人,方才拥有命令权。”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另外一道声音。闻此声,喻栩洲猛然回头。却意外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此人不是旁人,而正是乐安侯府的总管,许德忠许管家。

他不可置信的瞧着已然走至自己身侧的许德忠,久久不能回神。

“许管家你...为何?”

本想询问许德忠为何会出现在惮阳,可还不待他震惊下将话说完,便见许德忠拱手朝他恭敬行礼,续而又道:“奉老爷的命令,在最后一月,前来验查您的磨炼结果。”

“侯府的马车,已到惮阳。待到这月结束。您便可随老仆一道回京,无须在外继续受苦。”

那日最后,许德忠又告诉他:“少爷,其实您想活过剩下时日很简单。藏起来,亦或是逃走。凭您如今的本事,那群村民抓不住您。”

说完此话,许管家便走了。直至目睹这名他印象中,向来温和仁善的中年男人,灵巧运作轻功消失之际。喻栩洲这才意识到,原来许管家,并非只是侯府单纯的管家,他其实也是内卫阁中一员。

直至下午时刻,许是半天不见他。那个村庄的人皆急了。他们以为他逃了,故而以村长为首的一众人,一直在满山搜寻他。

喻栩洲藏匿在山间,脑中是许德忠临走前的那最后一句话。他不敢去土匪山,因为他知道,他会死的。

可...若不去...

联想到那群村民,他陷入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中。

许管家说得没错,单凭这群普通村民,如今是搜寻不到他的。最终直至夜深了,也始终无人寻到他。

隐隐约约,他只记得,那日他满山躲避村民们的搜捕。

直至第二日。

响午时刻,他躲在树木草丛间。意外发觉了,前往那座村落的小道上,有着两名携带砍刀,身着布衣的匪徒。

瞧他们模样,气势汹汹,但凡遇见路人,便会与人描述一人相貌,询问路人可曾见过。如此一番,倒像是来寻人的。喻栩洲悄然跟着他们,愈发偷听着他们口中描述,便愈觉得,他们所寻之人,是被他失手杀死的那名猥琐匪徒。

索性他们前来寻人的,只有两人。于是乎,喻栩洲自然是偷袭将那两人杀了。换上了他们的衣裳装备。

他曾记得,在村长要求他必须前去认罪当日,他曾向他询问过那座土匪山。就在离此地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

明明他很怕,明明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该去,一去他必然会死。可他亦还是未完全舍弃掉昔日的懦善之心。还是鬼使神差的朝村长口述的那座山走去。

只是沿路上,唯有一点,是令他最为奇怪的。那些内卫,包括许管家。都不会帮他,不会出手。可他明明察觉到,林间本负责跟着他的三人,行动愈发慌乱。有人甚在半道上忽然冒出,想要阻碍他前进。

可不过一会,却又被其余两人拉了回去。

这三名内卫,与他说过。他,不够格。

连京中随他一并前来的内卫,也曾在夜里暗自骂过他废物。同样的词,他也不止一次,在喻敛口中听到过。

也许是他那可笑的懦善之心,也许是那强烈想要摆脱‘废物’一词的倔强心理作祟。他也想证明一次,他不是废物。

最后,在前往土匪山的半道上。许管家再次出现了。他挡在他前方,只无言静静瞧着他。

喻栩洲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只在与徐管家擦肩而过之时,顿住了脚,与许德忠立下了一个赌约:“我没有能力凭己之力剿匪。可我,却有能力杀人。打个赌如何?赌我,能不能亲手杀了那土匪头子。”

“如若我能活下来,亲手将那匪头杀死。你须得答应我,结束这可笑的四月磨炼。并将此次一切,一五一十的告知喻敛。”

“若输,如他所言。死便罢了,反正他也说过,他不需要一个废物儿子。若赢......”

喻栩洲没有再说下去,只因他实在想不到......

“......”

许德忠沉默片刻,最终也只能拱手,朝喻栩洲回了一字:“是。”

这场赌约,看似是小侯爷与许德忠的。可实际上,却是喻栩洲与喻敛之间的。

为何喻栩洲若成,便要提前结束四月进程?只因他知道,若真能活下来,那估摸也是垂死挣扎的状态。

许是老天也在可怜他。他很走运,刚走至那坐山脚下时,便赫然撞见了正外出四处搜寻弟弟的山匪头子。

他趁着一群山匪四散寻人,搜捕消息之际,趁乱混进了他们队伍之中。

他在山匪头子焦头烂额的搜寻弟弟,手下分散之时。躲在草丛暗处,对准那人的后脑勺。拉开了弓。

这座山的所谓山匪规模其实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故而,喻栩洲很好能便寻见机会暗杀。

其实,早在京城时,京中便一直流传惮阳到拥有着较为严重的匪患问题。

山间土匪居多,可当喻栩洲真正到了惮阳,却发觉此一番说法,有被夸大的成分。村长也同他说过此地土匪。可到底他长达两月一直来往他们村庄。起码那两月,他是未见过袭村匪徒的。就是在惮阳城内,他也未听过几人谈起过匪患一事。

如此一来,便怪了。当地官府应当有能力剿匪的,可问题在于就是没人去管,故而这些个匪徒猖狂,开始为非作歹。由此便造成了,百姓惧怕,认为官府无能的情形。

由此,喻栩洲也算是明白村长此前那番话的寓意了。

当箭矢瞄准射出之际。只听一声惊叫。那名为首的山匪头子,赫然倒地。周遭一阵慌乱的惊呼声响起。喻栩洲在见目标倒下后,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

暗杀,并不难。尤其是对于这群没有经过丝毫特训的无知小匪莽夫。

只是...暗杀不难,但如何在了结土匪头领后,顺利脱身逃出去。却又是一大难题。

“箭是从老大的南面射来的,快!抓住那名卑鄙小人,绝不能...让他轻易逃了!”

闻声,喻栩洲快速收起弓箭。调头愈打算逃离。

可任由他如何逃,他也终究不熟悉此山地形。面对一群极为熟悉山间地形的土匪,他自然很快便被追上了。

当他被一大群面相凶恶,憎恨于他的土匪包围在他们围起的圈中时。瞧着周遭一群恨不得活刮了他的一众人。

他眉间微沉,心间只一阵发冷。他所担忧之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当一众人发现,暗杀他们老大的,才不过只是一个牙都未长全的毛小子时。纷纷被吓到了。

“都是什么表情?”他挑眉扫视,发觉周围人震惊的神情后,不觉好笑,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又刻意道:“人,是我暗杀的,如何?大意死在一个小毛孩手中,此等死法,恐怕即便到了幽冥地府,也是会被耻笑的吧?”

帅,是耍了。

可代价,也是惨痛的。

出言挑衅的后果,则是本将他包围的一群人,皆因他的挑衅被彻底惹怒,朝他一翁冲来。

愤怒,仇恨,诸多怒火,将他包围。

浑身上下,近身的武器。也只有一把剑,以及一把暗器扇子。

至于弓箭…偏就这种时刻,变成了无用碍事的东西。带在身上,反而会影响活动。面临眼下情形,他只得丢弃掉身上的弓箭。

不过好在,他曾在那两月间,练习过耍扇招式。否则,他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这群人中,有用拳头的,有用鞭子的,有用剑的。他的身上留下诸多伤痕。

可好在,他曾在喻敛一声声的‘废物’下,一刻不停拼命锻炼自己的武功。也好在,这一群土匪,个个都是只会仗着体型优势,只会三脚猫的功夫的小喽啰。

但杀了一个,又有一个立即补上

有时几个人一伙冲上前,他咬牙利用身形优势,灵敏挨个躲过。几番差点没撑不住,就此死在他们手中。

稍一不留神,又会有人从背后偷袭。用剑砍他。一旦放松神经,身侧则会有人用鞭子狠狠抽他。

当发觉自己速度与灵敏度上大大提升后,喻栩洲在几番躲过那些致命攻击时,无不在庆幸自己,这两月间的狩猎锻炼中,犯傻与野鹿赛跑,大大提高了身体的速度与反应能力。

撑到最后,他甚至已经忘了疼痛。左侧腰、小腹位置中了两道下手极狠的致命鞭伤,另一侧,中了一道短短的剑伤。但其实最严重的,应是背后大意未曾躲开的剑伤。

只能咬牙,撑着一口气,脑中不断回荡三个字。

不能死。

不能死。

死了就输了,死了他就真是废物蠢材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怪物...”

周遭满是倒地的土匪尸体,剩余的几人中,狼狈环顾四周。地面,杂草林间的草丛树木,哪里都是血。

此番带出来的人中,包括他们已被暗杀的老大,大概就约摸二十人左右。

不...

也不对...方才死掉的,才应有二十人左右...

加上眼下还活着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来着?

瞧着周围满地的尸体,他们的大脑已经混乱了。竟是已然记不清此番一共有多少人了。

对面少年见他们纷纷后退,满眼惧怕的盯着自己。捂着自己腰间的伤口,竟是猛地吐了一口血。他的身子颤颤巍巍,明明几乎都快站不稳了。却仍旧强撑着身子,盯着剩余的几人。

在吐了一口血后,喻栩洲抬袖擦嘴。可即便如此,脸上的血,依旧擦不干净。明明浑身均是血,身上所中的致命伤也在流血。可他,偏就似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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