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粮肆遭围攻
孟弋不是谋士更不是将军,只能从经商之道和人的本性出发,商贾追逐利益、规避风险,人性畏强、贪多,所以能逼迫魏王的,不外乎两个法子:“派义士挟迫魏王,逼他下令魏卒即刻背上抗敌。”说着自己先否决,“这招太冒险,稳妥些的法子,就是再拽上一个强大的帮手。”
强者揍弱者,围观的人通常会同情弱者,可因畏惧强者,多半只会呐喊助威,却不会亲自下场帮弱者揍强者。但是,再加入一个强者帮助弱者,局面就不一样了,围观的人十有八九会下场。
“明白了!”嬴政眼睛一亮,“找楚国!”
“聪明!”
楚国地域辽阔,襟江带湖,带甲之士数十万,兵多粮广,物产富饶,本应成为南面霸主,奈何楚君多废物,昏招跌出,奸臣当道,残害贤良,致使国力一败再败,白白浪费了天时地利,最憋屈的楚怀王,被秦国扣押达三年之久,最后死在秦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楚、魏携手助赵,三总要大于一,秦军必退。”
嬴政对老师愈加佩服了,可……他是秦人。“老师,你想秦国赢还是赵国赢?”
赵简屏住呼吸。
孟弋看着嬴政:“诸强相争,原无关对错。但是,秦军过于残暴,长平之战的降卒都被残忍坑杀,既然战和降一个下场,降又有何意义?赵人会宁死不降。还有一点,如果秦国赢了,城破之时,就是你们母子殒命之时。”
嬴政脸色唰地一白。
孟弋说:“所以,我当然盼着赵国赢了。”
“赵国一定会赢。”
师生同时一讶,旋身望时,赵简迈过门槛,立在屋中,肃肃朗朗。
“叔父决定率宾客使楚,力劝楚王与赵结盟合纵,北上出兵。”
孟弋拊掌:“我就说嘛,邯郸城是有明白人的。”
***
转眼,寒风又起。形势没转好,反而更坏了。
三个月前,平原君赵胜选了二十名宾客出使楚国,开始时,跳来跳去只得十九名贤才,最后,一名叫毛遂的下客自荐。
开始赵胜并不信任他,觉得他来府中三年,一计未献,想必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奈何实在凑不出二十个了,才勉为答应。孰料,正是这位他看不上的毛先生,以一人之勇,迫使楚王楚王当场同意合纵,与赵胜歃血为盟,发兵救赵。
然而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楚兵是北上了,却一路迁延,至今没到邯郸。
“唉——”浓重的夜色里,赵胜疲累不堪,提笔,再次亲笔写下书信给信陵君:
“……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为能急人之困。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纵轻胜,弃之降秦,独不怜公子姊邪?”①
非危言耸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已经有宵小进谏大王降秦了。
列国兼并剧烈,间谍战屡见不爽,当年苏秦身佩六国相印,齐宣王更是对他礼遇有加,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背地里竟是燕国的间谍,坑惨了齐国。劝降赵丹的背后必定有秦国的影子。
值此深夜,赵胜十分怀念先王,怀念去岁然沉疴病逝的蔺相如。若他们在,这幅担子不会这么重。
***
魏王畏惧秦国,迟迟不肯松口。援兵无望,更要命的是,邯郸城中缺粮了。
邯郸被围一年多,城中余粮不多了。城郊田地所产,要么被秦军马践踏,要么早为秦人割取,今秋的收成又成了泡影。
赵丹吸取了长平之战的教训,不惜一切代价供应前线军需所用。官仓大部分粮食都运去前线了,城中百姓家中粮缸也快见了底。不良奸商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富者为富不仁,百姓快过不下去了。
官仓每隔三日在市中赈济,可发的粮,一半都是沙子碎石。
有人饿得快没力气了,好容易排到了,官仓吏指着空见底的麻袋说:“没了,等三日后吧。”
那人一下子跌倒,再等三日,他就剩一副骨头了。
有好心人提醒:“去南市,孟弋夫人的粮肆,每日下午放粮。”
有这等好事?
“不骗你,去看看。”
***
形势一日严峻过一日,百姓能拿来换粮的钱、帛、布都没了。
“排好队,不许插队,嘿,说你呢,聋了?就你饿,别人都撑得慌?”
黑颈带着几个伙计横在粮肆门口,大声斥骂不遵守秩序的,手中秤没停过,一个半晌,又有一石粮从自己手中出去了。他真为主人心疼,什么赊贷,立下契券,等太平了有钱了再还……这帮倒霉鬼纵使有命活到那时,几时才能有钱?说白了,主人就是在白送!
“也就我们主人心善,除了她,谁肯管你们死活啊。”
领到粮食的百姓谢恩:“是是是,等赶跑了秦人,我们要为孟弋夫人立生祠!”
正在这时,一伙恶徒拖着刀枪而来,凶神恶煞驱散了百姓:“孟弋呢?叫她滚出来!”
有胆小的人得了粮就赶紧跑了,没领到的回去也是等死,就站着看热闹。“这群破皮,耽误我们领粮,真该死。”有人小声唾骂。
对过的巷口停着一辆车,虎立在车旁,打起帘子,粮肆前的情形悉数落入赵简眼中。
那几个暴徒膘肥体壮、面目可憎,虎焦急请战:“动起手来,夫人恐吃亏。”
赵简想点头,又想起她的豪言壮语,笑着摇头:“不忙,且看她如何应对。”她要做松柏,那他就睁眼欣赏她清劲的风姿。
一道清亮的女音从屋中砸出,掷地有声。“哪儿来的野狗啊,主人家缺德,也不套个笼头把嘴罩住,狺狺狂吠,有没有狂犬病啊,咬着人可如何是好?”
等着领粮的百姓笑出声。可不就是一群野狗嘛。
为首的暴徒大刀一挥,冲着阶上的女子骂道:“孟弋,你日日白送粮,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你就是害群之马,邯郸粮商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你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让你死!”
“对,你诚心砸我生意,我们就砸了你的铺子!”
汉子们一齐声吼,瓦顶都抖了一抖。等候放粮的百姓心生惧意。
赵简眯了眯眼。
孟弋乜斜那领头人,讥笑:“高掌柜,咱们虽是同行,可铺子隔着几条街,井水不犯河水,我并未开罪过你。粮是我的粮,我爱卖多少卖多少,想怎么卖怎么卖,天经地义。你生意做不下去,与我什么相干?你跑我门前撒野,是嫌我脾气太好了?”
高掌柜扯开嗓门:“大伙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你先是压价,现又白送,同行生意都被挤垮了,同行都恨不能烹煮了你,好食尔肉!识相的,把价钱提上去,念在同行的面上,大伙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孟弋詈骂:“尔等奸商,囤积居奇,以次充好,国难当头哄抬粮价,发国难财。前方将士流血牺牲,城中百姓饿死无数,苟活的有多少吃麦麸,啃草根树皮?更惨的易子而食。”
孟弋言辞凄异,催出了在场端着箧箪的饥民们的眼泪。
“他们的父亲、兄弟、儿子,有的死在长平,有的正在和秦人血战,他们却连一口粮都吃不上。我不过想让他们有口吃的,能活命。尔等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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