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破碎的颜色
幽深黑暗的房间里，安可紧皱眉头，额间也不断渗出冷汗，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房间里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也不断发出红光。
安可...安可...
大脑深处似乎有人在呼唤他，那声音带着温柔，他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些眷恋，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可他睁不开眼睛。
他不停地挣扎，可眼皮仍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将其打开。
安可......快醒醒，要来不及了！
那声音越发焦急，像是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突然，一道“啪”的声音，他被打醒了。
眼前的一切却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远处瘦弱的背影似乎正在收拾东西。
见他醒了，女人转过身来，有些急躁地说，“安可！你这孩子，让你赶快收拾东西，你怎么还睡着了？”
女人头发乱糟糟的，眉间还有一道疤，整个人看起来很凶。
“妈妈？”
小少年不可置信地出声。
“怎么睡个觉连你妈都不认识了？你已经六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快点收拾东西，不然我们就只能空着手被赶出去了！”
“好...好的。”
“唉也不知道你这时不时就口吃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行了，大孩子，快别呆站着了。”
女人见安可一脸发愣的样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将他褐色的毛茸茸短发揉的乱七八糟后，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还得是亲儿子的头发揉得最舒服。”
“妈妈。”
“我们要去哪？”
女人摸着他头发的手一顿，“去垃圾城，我们的居住证过期了，那里不要居住证。”
“虽然条件有点差，不过在哪不能过？你别怕，妈妈我很厉害的，谁欺负我们我一伸手就是一拳头！”
“嗯嗯！我也要保护妈妈！”
安可握起拳头，向前挥出一拳。
“就是这样！好了，时间快到了，再有一会就会有满脸是胡子的怪叔叔赶我们走了。”
“安可收到！马上执、执行!”
当他提着小包和女人一起走出城门时，眼前的世界突然一变。
他感觉自己变大了一些，抬眼望去，自己居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房间，屋里没有点灯，他摸索着出门，想要寻找到熟悉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门，他却还没适应突然变大的自己，不小心撞在了门，将脑袋磕出了一个大包。
妈妈说他是大孩子了不可以随随便便哭，安可强行忍住想哭的欲望，打开了门将头探出一角。
外面的世界也是黑黑的。
“哦是小安可啊，在等妈妈吗？”
看起来很和蔼的婶婶笑着对他说，“可真乖呢。”
安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小脑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前婶婶的话，心里想问妈妈去哪了，可踌躇了好一阵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趴在门上，不停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等啊等，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人群中的人也越来越少，他还是没有等到妈妈。
终于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路灯下她的轮廓越来越明显。
“妈妈！”
安可推开门，朝着道路尽头跑去，他破烂的衣角被风吹起，路灯也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
女人远远看见安可，连忙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张开双臂迎接儿子的拥抱。
“是不是肚子饿了？”
安可不说话，沉默点点头。
“肯定是饿了，糟了！我儿子的小卷毛都饿的没光泽了，这可怎么办？”
女人夸大语气，眉毛也跳了起来。
“没、没有。”
安可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就回家吧，吃饭咯！”
女人边摸着他的毛绒脑袋，边笑着说。
“嗯嗯。”
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模糊，这次他看不见画面，只能听见声音。
“安可，妈妈先出门了，你乖乖呆在家，别乱跑，外面很危险的。”
“安可，你今天十一岁喽，小卷毛也是越长越长了！”
“安可你脸上怎么全是伤？谁欺负你了!下次有人欺负你，要记得打回去，打不过的话再跑。”
“安可，要狠狠反击他们，这个世界很残酷的，但如果有人需要帮助，也要力所能及的去帮助他们，因为我们就是一路被帮助过来的。”
“安可，要尊重礼貌对待和妈妈一样的女孩子，不要学那些坏孩子的毛病。”
“安可...安可，妈妈没事的，只是现在看不太清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安可，对不起。”
“你要努力活下去。”
那些声音渐行渐远，再一晃神，一记拳头朝他右脸打了过来。
他被打的节节败退，后方突然伸出一只腿，将他绊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泥坑。
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嘲笑声，进入他的耳朵，他惊恐地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几个人。
“哟哟，小结巴还害怕了，你不是会看颜色吗？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是什么颜色？”
“就是啊，说说看。”
“切，不就个破烂异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对吧，从副本出来，结果就只能看个颜色？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
“还什么共情，谁要他共情啊，真恶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连妈都没有，还在这装呢。”
不是的。
不是的。
“闭、闭嘴！”
这声微弱的反抗，惹恼了眼前的人，他们皱着眉头，站在最中间的人给旁边的人眼神示意。
“还学会反抗了？”
安可被一拳又一拳打得趴在了地上，鼻青脸肿，鲜血直流。
他努力地抓住街道板砖之间的缝隙，想要借此爬起来，可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手掌延伸到身体的每一处。
男人踩住他的手，听着少年痛苦的闷哼声，他使出了更大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往死里踩，踩完还恶狠狠地说，“地下室的死老鼠就该一直待在地下，别出来啊。”
“再出现在我眼前，小心我拿你喂怪物。”
“听懂了吗？臭老鼠。”
“嘎吱”一声，少年的手骨断了。
“……”
“回、答、我。”
“知、知道了。”
看着眼前男人们离开的背影，安可像是泄气了般一下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还是瘫在那条街道上。
手掌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他试着支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努力翻过身，没再折腾，他只是静静看着日复一日漆黑的天。
这么黑的天，他早就看腻了。
远处有一个人似乎在哭，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躲在了离他不远的巷子里。
她身体里的颜色是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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