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大食人在呼罗珊地区站稳了脚跟,立马便觊觎起富饶的河中之地。如今那些奔走在丝路上的粟特胡商们,正在向我们、突骑施和突厥求援。不过我的消息也是听说的,未必很全。”

解琬听他说话条理清晰,有心留他多问问边塞情况,开口正要询问,外头闯进来一个着急忙慌的随从:“不好了!不好了!突厥人打来了?!”

“什么?”管家出言斥责,“话回得清楚些,此地如此隐秘,突厥人怎会知道?!”

那随从好容易喘匀了气,把来龙去脉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原来今冬苦寒,突厥人大举南下劫掠粮草和人口。有一支偏师就向着瓜州而来。突厥兵锋如火,山下的那些百姓匆匆往山上逃命,吵吵嚷嚷的,都说是“突厥人来了。”

这些年突厥入寇频频,武周朝廷一贯御而不击,百姓就自己摸出了逃命的门道。解琬身为常来塞外的御史,自然知晓内情,他轻轻叹息一声:“既然这样,就等突厥兵如风一过,我们再同百姓一起下山吧,你何以如此惊慌?”

“这支偏师与之前那些劫掠的突厥部队不同,我细心观察,发现他们派了不少人追踪而来,似是想将山上的这些人一网打尽。”那随从越说神色越焦灼,“老爷,咱们快逃吧,再不逃,恐怕会被困死在这里。”

解琬深深叹了口气:“看来今年这个冬天,草原上的日子不好过。这分明是急需补充人口才会用的法子。恐怕此刻我边关已经全线告急……”

“不知道领兵的是哪位突厥贵胄?”洛北忽而问。

“不知道,只知道是位可汗子侄,兵马众多,少说有五千人。”随从低着头回话,也没有看清是谁发问,开口就答。

解琬极奇怪地瞪了洛北一眼,似是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洛郎中,突厥国内的重要官职多为阿史那王族子弟出任,极少有例外。再说,就这座小镇,只不过一二百人吧,便是五十骑兵,都能将这里扫荡干净。你问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洛北避而不答:“我只是在想,可否试试看化整为零,将百姓从此地撤出。”

解琬神色更加怪异,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人都退出去。管家走之前极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才将门扉合上。

解琬看向洛北:“洛郎中,你不想逃命吗?”

“想。”洛北斩钉截铁地回答,“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一个人在这茫茫雪地里,又有突厥大军,不论去哪里都不算安全。”

“我有个地方可以让你去。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解琬说,“凉州都督郭元振是我的好友,我会修书一封,是求援,也是推荐。你把我的这封信带给他,他自会收留你。”

“解御史。”洛北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他,“此地离凉州仍然有三日路程。这三日,解御史自信一定撑得住吗?”

解琬沉默不语,他何尝不明白洛北说的道理,只是眼下这个时间,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凉州都督郭元振,已经是他为这一二百人寻的最后生机了:“撑不撑得住是我的事情。就算到了最坏的地步,我身为朝廷任命的西域安抚使,还可以和这些突厥人谈判。”

“以我对突厥人的了解,这些人恐怕不会和解御史谈判。”洛北抬头看向解琬,好像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有一个冒险的法子,可以保住山上与山下城镇中的百姓。但要解御史信我。”

洛北一直低垂眉眼,言辞温顺,显得颇为谦卑。但此刻他正视解琬,显露出几分凌厉。解琬几乎为他流露出的风度所慑:“你说。”

“解御史知道,突厥内部争斗不休,便是阿史那家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此地偏僻,默啜不会派他的亲军前来,我们只消与附近归顺的突厥部落一道演一出戏,叫那来犯的先锋认为此城已被人捷足先登,便可劝走敌军。”

解琬有西域安抚使的头衔,调动附近归顺的突厥部落并不太难。但这出空城计实在太过冒险,他久久不能决断。

洛北见他犹豫,又温言劝道:“解御史,默啜倾巢而出,为的是粮草和人口。此地既不是战略要地,也没有油水可捞。只要冒个名目,他们是愿意放弃的。”

解琬长长地叹息一声:“我担心的不止这个,你刚刚也听到了,这次领兵的是一位可汗子侄。恐怕也得是一位同等级的突厥贵胄才能逼他退兵。而统领附近归顺部族的突厥贵族大多在长安为官。我怕我们找不出一个有胆识有气魄有风度的突厥人去陪我们唱这出空城计。”

洛北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担忧这个似的,闻言轻轻一笑:“解御史放心。这个计策是我提出来的,这出戏,自然由我亲自去唱。”

“你?你能行吗?”解琬大惊失色,他从未想过洛北会说突厥话——一个临时来边关采办药材的小郎中能去哪里学突厥语呢?

洛北已经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丝毫不乱:“我随家师在京中时,也曾经见过如今坐镇碎叶城的西突厥继往绝可汗,与一干在京的突厥贵族有过来往,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解琬的第一个反应是怀疑。他才不相信洛北这番鬼话——要是常和这些在京的突厥贵胄来往就能学会突厥话,甚至可以在突厥人面前蒙混过关,那鸿胪寺就不用请译语人了!

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可用的办法,若是不冒这个风险,他就只有看着满镇甸的人去死。

解琬思索片刻,还是下了决断:“行,但这兵行险招的法子只能用于拖延时间。我依旧会派人找郭元振求援。洛郎中,我能信任你吗?”

洛北没有说话,只是向解琬深深颔首。

一个时辰之后,解琬手持旌节,带着洛北出现在附近归顺的突厥部族的帐篷之中。

“我是大周监察御史兼西域安抚使解琬。此来贵部,是为了突厥大军来犯一事。”

解琬的突厥语并不纯熟,他开口说了几句。那首领已经苦笑一声,大步走到一处矮柜边,拿出一沓信件,递到解琬跟前,用不太纯熟的汉话说:“解御史,您看吧。”

解琬不明所以,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上面满篇突厥文字:“这是什么?”

“这几年来,默啜不知得了谁的建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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