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客人
裴屿和舒逸尘在剧情的设定中不仅是竹马,而且走的还是一种特殊的竹马路线。
天降竹马。
把这本小说分享给南序的朋友莉尔,她深谙各种剧情套路、把小说情节掰开当做聊天话题,赖在南序家的沙发上给南序口述分析剧情时提到了这个词。
南序给面子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莉尔用具体事例为南序详细解释。
比如裴屿和舒逸尘从小一起在佛列伦州的州界附近的小城市长大,但在他们十岁的那一年,裴屿和他相依为命的长辈搬了那座小城。
舒逸尘小时候很失落,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没想到在诺伊斯学院开学的第一天,他就一眼认出了多年以来他一直念念不忘曾经那个邻家竹马。
裴屿变得比小时候更难以接近,拥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舒逸尘纠结了一整个星期到底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最终因为近乡情怯选择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他有一次被同学骚扰时,裴屿上前帮他解围,他才鼓起勇气上前和裴屿相认。
原来裴屿也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是同样以为舒逸尘可能忘记了他。
两个人在心照不宣的相处中扫平了最后一点隔阂。
莉尔最后总结:这就是剧情里所谓的宿命感。
南序当时“嗯”了一声当做“已阅”的回复,又垂下眼低头捋顺手工羽毛笔末端的白色鸦羽。
莉尔怀疑南序是不是在敷衍她其实压根没听,刚要假装闹起来,就被南序递出去送她的羽毛笔收买,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地重复了几遍“原来是送我的啊”,然后兴高采烈地收下。
事实证明,南序真的有听进去。
在昨天遇见裴屿之后,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迅速串联起了这段剧情。
不过,想到归想到,和他的关系又不大。
甚至南序甩开裴屿的情况都没能在南序的脑中停留多久,回到家睡了一觉就忘得七七八八。
他特意早早爬起来趴在阁楼的窗边观赏来到蒙特佩斯遇见的第一场日出。
冬季的日出远不如夏日的绚烂壮烈,橙红色天然的被渲染上了一层雾色,有了印象派画家下模糊笔触的韵味。
南序双手放在窗沿,把下巴搁在手背上,颇为闲适地等待初升的阳光穿透他的皮肤。
早间的露水使他的发尖变得潮湿,颜色变成更有光泽的深黑,一只渡鸦收敛羽翼停留在窗边歪过头打量着南序,似乎在对比它的鸦羽和南序的头发谁比较漂亮。
南序撑起手,没有去驱赶它,直到它被楼下的面包屑吸引走。
南序探出一点身子,和楼下的房东奶奶笑着打了个照面。
房东奶奶七十多岁,是位极为优雅的女士,叫做梅琳达。
梅琳达女士经营着一间花店和一间服装设计裁缝店,有点强迫症,但这样的小毛病在她的阳光、温暖的性格压根不值一提。她最近爱上了学习绘画,正好昨天捡了个南序,于是放心地把自己的这个花店交给了南序。
她还反过来叫南序不用担心。花店经营多年,来的都是老顾客,特别擅长自主购物,他只需要在花店里看心情浇浇水、充当花店门面就行。
南序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花店钥匙。
好在他以前养过挺多花,诺伊斯植物学课堂的拓展实践也效果显著,店里的品种他大部分都认识。按照不同的习性,他简单浇了水除了草后,捧着本书坐到柔软的躺椅前。
已经放假了,南序倒也没有像成绩特别好的同学那样勤奋,不再勤勤恳恳地啃着学校的大块头教科书,随便抓了本临放假前从学校图书馆借出的小说阅读。
没有莉尔的解说,小说顿时没有那么有意思,南序先读了前十页、再跳到中间、最后直接翻到结局,感觉什么都没有看懂、又翻回到开头从头读起。
早上起得太早、清新的花香太宜人、室内不冷不热的温室温度太舒适,种种因素都成了催眠的原因,让南序的眼皮越来越往下沉。
南序没有抵抗,打算就这么休息过去。
*
在小店员睡觉的时候,花店迎来了第四位客人。
客人身形颀长,唇色苍白,额头上包裹着一小块白纱布掩盖住了眉骨,有种疲倦的冷漠,把花店的温度都压低了。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蓦然噤声。
他发现了花团锦簇里躺在躺椅上的南序,像融了所有的春光,一进门只会把目光聚焦到对方的身上。
南序阖着眼,一本书胡乱掩在脸上,只露出下半张脸,雪白的下巴,他的嘴唇比在学校时颜色更艳了一些,泛着带点浆果色果实般诱人的色泽。
花店的花束盛放得实在太灿烂,几乎掩映了躺椅的形状,像是南序睡在一片花里,全身的线条柔软,从洁白纤细的脖颈到弧度纤细的脚腕从宽松的裤腿露出一小截,上面似乎有一圈突兀的红痕。
客人走上前一步,想要再看得清楚一点。
时间仿佛在南序绵长的呼吸中静止了,直到南序慢悠悠地抬起手把书本拉下来露出眉眼。
“有事吗?”
南序和裴屿对视。
裴屿发现南序见到自己时并不惊讶,他第一时间先狼狈地移开了眼睛,很快又重回了固有的淡漠,说:“要一束洋桔梗。”
南序懒洋洋的:“没有。”
裴屿指着南序右手边的那一丛问:“那是什么?”
南序把整本书都收起来,显出完整的一张旖丽的脸:“看到了还问我?”
裴屿冷笑一声:“确认下你的视力。”
脱离了诺伊斯的环境,换去诺伊斯英气挺括的校服,两个衣料柔软的人反而针锋相对得更加外露。
裴屿厌恶所有的特权阶级。
南序不可能对间接害过他、也不喜欢他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我视力还挺好的,能看到很多东西。”
南序抬起手撑在脸边,袖口顺着滑落堆叠到了手肘边,他手腕上的粉色疤痕在渐渐的变淡,粉白色的印记缠绕住他的腕间,破坏了他青色血管的走势。
“比如说,我看到了前天晚上偶遇的亡命之徒,和我在诺伊斯学院同届的同学长得一模一样。”
裴屿猛然抬眼,撞进南序冷淡舒展的笑里。
“多巧啊。”
裴屿跨了一步走到南序的面前,眼睑的肌肉不自觉地痉挛抽搐了一下:“是你。”
从刚进花店见到南序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疑心,昨天受伤时抓住的过路人是不是南序,没想到南序真的有胆子承认。
“怎么了吗?”
南序的眼神无辜又坦荡,一点都没有什么负担,更没有捅破自己见死不救后诸如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的眼里倒着流转滟滟的光,唇角不抿直时,唇珠肉肉的弧度微微隆起,漂亮狡黠得不像样,揉皱了他平时的清冷气息。
裴屿瞬间就联想到了南序从前没有家道中落时作威作福威胁他的模样。
嚣张跋扈的令人生厌,浅薄到毫无内涵,却喜欢别人没有脑子地追捧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看,就算我没有救你,你自己不也好好的站在这里。以后没有什么必要,就别麻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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