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沈聿生在榆林,长在榆林,十岁之后才扶棺回乡。
榆林是九边重地,朝华早就写信让纪叔不必冒险去查。
纪恒哪能放心得下。
当年容三公子与大姑娘也算得青梅竹马,多少人眼里中天造地设。
二人去过月老祠花神庙,容三公子当着那么多神仙的面起誓此生再不沾二色,不也一样刚成亲没多久,就有了罗姨娘和五姑娘?
他亲去过衢州,知道沈聿在乡间没有一点恶名,为求安心还是托交好的行商再去榆林打听打听。
“姑娘安心,我是托陕甘当地盐酒帮的商人打听的,他们地头广人头熟,不会犯官府忌讳。”
外省人就算千里迢迢的去了,人生地不熟又已经过了快十年,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本地的盐酒帮便不同了,山长水远,信在驿站走了个来回,刚送到纪恒手中。
“非是我手伸得长,是人在幼年时若遭逢过大变故,心性便不好说了。”或是更坚忍,或是更悍戾。
他实在忧心姑娘所托非人。
纪恒虽放良了多年,但在朝华面前一向恪守规矩,绝少用长辈的口吻说这些。
朝华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但她笑了:“纪叔,旁人看我也是一样。”身边亲近她,偏爱她的人,才不挑剔她。
朝华接过信件,并不着急拆开,装进随身斜挎的小佩囊里。
这个佩囊书本大小,是甘棠想到要给朝华做一个的。
甘棠生着病也闲不住,躺在床上翻找布料比划大小:“佩囊比荷包能装的东西多,姑娘总是简装出行,用这个更方便些。”
街市上的商客、香客、学童和民人男女出门时都会挎上佩囊。
甘棠想过了,等那边宅院收拾好,姑娘就要常常出门学医看诊,随身挎包能装银针和纸笔,还能揣上些药油防蚊虫。
芸苓送点心的时候瞧见甘棠病中还动针线,一把抢了过去:“你还病着呢,这东西还不容易,我来做就是。”
她针线上比甘棠更灵巧,很快裁剪出来,还比划给甘棠看:“带子缝得牢些结实些就好,里边再加个隔层。”
先做了一个,朝华试背在身上,让芸苓调节背带的长度。
一边看
一边翘起嘴角:“我这样像不像个女游医?”包中正可装一套软羊皮裹着的银针一套行囊笔。
拔开塞子竹筒塞子就能沾墨写医案药方方便得很。
朝华站着芸苓坐着比划背带的长度收针:“姑娘这话说的哪有女游医呀外头那些都是叫医婆!”
连她们生了病都不会请医婆看甘棠病了请的都是正经大夫。
“如今还没有
芸苓听了就扁嘴哪能真做素面的给姑娘用?她比着朝华寻常那几件简装衣裳做了颜色相配的佩囊。
青衣配轻红色黄衣配雪青色雪灰的衣裳颜色太沉就给配了个彩拼杂色的佩囊。
甘棠看了就赞:“配得正好。”姑娘已经这样忙了小处也让她看着舒心才好。
朝华把信装进佩囊夹层对纪恒道:“纪叔先带我去看看病人罢。”
院内两侧屋中住病人正堂收拾出来作看诊煎药和以后针灸的场所婆子丫头也都住在两边的偏屋里。
丫头婆子都是纪恒从庄上选出来的伶俐人看见纪管事跟在个年轻姑娘的身后知道这是主家。
她们虽不明白主家为什么要收女疯子但都麻利上前问安:“姑娘好。”
行礼行的七零八落规矩不严但朝华也不用她们讲宅门里的规矩只要仔细能办事就好。
朝华问道:“就是你们几人一路照顾她们?”
二人一个点头一个应“是”各自自报过家门婆子姓陈小丫头没名字就叫三丫。
朝华带她们走进正房屋内坐在书桌前。芸苓快手快脚取了纸笔来又磨上墨。
朝华打开佩囊取出竹管自竹管内倒出支细笔沾墨抬头问道:“你们说说这三个人都叫什么姓名多大的年纪分别是什么症状?”
这就是在考问她们了。
纪管事给的这个差事比在庄上种地得钱多的多来的时候就说定了要是差事当的不好还送她们回庄上务农事去。
姓陈的婆子赶忙道:“第一个来的是芸娘今年十四……姓冯!”
陈婆子一拍巴掌:“村里人说她
是七八岁撞了头了醒过来人就傻了年岁越大就越疯拎着镰刀砍人呢!”
朝华的笔尖凝住这不是她想找那种病人。
她想找的是像她娘一样因七情郁愤而致的癫狂病人。
纪恒见状问:“是不是找错了?”实在是这样的病人难寻沾上一点的就都带回来了乡间女人只要还能生孩子就会被留下少有人管她们是不是真的疯。
朝华对纪叔笑一笑:“无妨。”然后看向陈婆子对她道“你继续说。”
“带她上船的时候她发了疯似的踢人打人。”陈婆子一撸袖子胳膊上确是有两块已经发紫了“要是让她自己呆着她倒什么都会也知道冷热肚饿。”
能自己穿衣吃饭知道收拾床铺洗倒恭桶还能帮忙做些活计但不能看见男人。
朝华飞快写完抬头问三丫:“你有什么要补的?”
三丫补了几句譬如刚上船时芸娘的裤子都是死结死活都不肯脱行船十来日都没洗过澡。
朝华笔尖一顿纸上落了颗墨珠。
她又问起另外两个。
怀着身子的妇人没打听到名姓就叫二牛家的二牛去山里烧石灰被石头砸死她听到消息就慢慢疯了。
芸苓吸口气:“她肚里还有孩子呢家里也不要了?”
陈婆子笑道:“二牛二牛那家里必还有个大牛有子有孙的人家还留个疯儿媳妇干什么?娘家不要婆家不要可不就卖出来了。”
十两银子呢!
陈婆子心道这女人虽疯了运气倒是好的竟能被买下来专给治病!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正是朝华要找的病人!
“找过郎中没有?有几个月身子了?”
“看肚子约莫五个月罢。”陈婆子有经验“她还好是个文疯子说说胡话骂骂街。”大半时间是跟她“丈夫”说余下就是骂婆家。
还得添一个会看妇科的大夫这附近接生的产婆也得知道在哪
最后一个陈婆子说起来就忍不住满脸的嫌弃:“也不知生过几胎她身上……”身上那个味儿实在是难闻。
疯了不知多久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她只会
发声不会说话”状似牛马身上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布条子。
陈婆子全给脱下来烧了还点了张送瘟符放在里头:“姑娘家还是别瞧。”
连另外两个疯子都嫌弃这个疯子。
朝华大概明白了她飞快写了张药材方子。
用苦参百部丁香蛇床子薄荷脑再加冰片煮水给她洗澡。就是净尘师太常常告诉听经女信众们的几味药材。
“请大夫来给她瞧病抓药。”
先治身病再医心病。
写完医案最上面那行还空着
陈婆子张口:“喊她什么她都不答应我们这些都叫她……”
三丫一把扯住陈婆子的衣角:“回姑娘的话我们叫她哑娘。”
朝华沉吟片刻在第三张医案上写上了名字。
原来还想多收几个病人的到真的问诊治病才发现极难。每个病人身上都还有别的病症芸娘要不是有她母亲必也有别的病痛。
陈婆子和三丫看顾不过来。
朝华又问了三人清醒的时间多不多喝药之后反应如何。才对陈婆子和三丫道:“陈妈妈辛苦先去抓药煮水三丫跟我来。”
抓药煮水请大夫要忙的事还多着。
朝华收了笔走到每间屋子前透过窗户去看这几人。
芸娘的心智只有七八岁但她娘活着的时候教得极好坐在床上还知道脱鞋换了干净衣裳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说话。
芸娘十四岁二牛嫂称呼上是嫂其实只比芸娘大上五六岁。
她挺着肚子面朝墙壁口中呼骂不止偶尔骂丈夫偶尔骂婆家隔不多时又掩脸哭起来。
最后一扇窗前根本没有哑娘的影子仔细看过一圈大概是藏在床底下。她好像知道有人窥探床单簇簇抖动。
朝华退后一步问三丫:“这个哑娘是不是同你更好些?更听你的话?”
三丫点点头:“是别人给饭给水她都不吃连……连陈妈妈给的也不吃只有我给她她才吃。”
“那她就由你多照顾些她用过的床单毛巾都分开单独洗一定要用滚开的热水烫过一定要记住!”
三丫点头答应咬唇好
一会儿说:“姑娘,能不能换上木碗木勺子?”这几天光喂饭就不知打烂多少碗了。
这是朝华没想到的,她记上一笔,问三丫:“她们平日都吃什么?”
“在船上吃鱼的时候卡过一回,后来陈妈妈就不煮带骨头的了,煮些软饭搁些豆角豆腐肉沫给她们拌着吃。”
“你们各有各的心细处,都很好。”
三丫听了夸奖,脸蛋红扑扑的,朝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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