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琰说的没错,这具身体早就被她占据,这身体从前的人和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而她需要记着的,不过就是她是谁而已。
至于王晏会怎么思量,那是他的事。
王晏没有继续往下问。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他们两个彼此了解不多,表面上尚能敷衍两句,却不可能问出对方的真心话。
王晏沉默片刻道:“谢家求到了大名府知府。”
大名府本就是北方重镇,河朔之咽喉,谢玉琰在文德殿代天家处置过政务,对大名府历来政务知晓不少,还有一任知大名府的人选,是她与诸位相公一同决议任命的。
知大名府的刘尹,兄长曾是天家潜邸旧臣,刘尹随兄长在外征战,大梁与西夏定川寨一役,虽然战败,刘尹兄长也因此殉国,被天家追赠镇戎军节度使。之后刘尹一直留在西北,多次与西夏交锋。因此被朝廷重用,去年来到大名府上任。
“刘知府在西北军中有些声望,追随过他的军将不少,”王晏道,“谢家求到刘知府,不一定见到知府本人,刘府中的管事或公子就能命人处置此事。”
谢玉琰点头,转头看了王晏一眼,王晏回到京中府邸,也要帮他家的老大人处置公务,许多无关紧要的琐碎事,不会入老大人的眼睛。
王晏的意思是,他们因谢家注意到了刘知府,但离拿住刘府把柄,还差得远。
即便是谢家,也不会经此一事,就彻底倾覆。
西北的事本就千丝万缕,换句话说,若非如此,也引不来王鹤春,更不会让她有兴致插手。
谢玉琰微微一笑:“谢家还不到倒的时候,对我还有用处。”
这么好的垫脚石,只用一次,怎么能够?
踩的次数自然是越多越好,她就怕谢家承受不了两次就烂了,然后就轮到刘家了。
还有那刘家……
两个人说着话,向大殿里走去。
守殿的沙弥递过一炷香给谢玉琰。
谢玉琰手指轻捻,将三根香聚拢在一处,然后熟练地点燃。
青烟袅袅而起,顺着那烟雾,她看向殿中那泥胎佛祖,大殿中的佛像却在这一刻,竟似镀了一层金身,看起来竟与当年她在寺中休养时一般无二。
谢玉琰不禁有些恍惚,当年她病重,刘贵妃准备借机将她除掉,她就坐在黑暗里,等着那些“乱民”和“叛将”闯入寺中。
她设下一个局,在这里杀了上百人,让这古刹中遍地鲜血,她的脚下和裙裾上也沾满了血迹,又手握证据闯入刘府,当场斩杀了男丁五十三人,给刘氏安上谋反的罪名。
所以……
被她灭过一族的人,还能惧怕他们?
高大的佛像,那垂下的眼睛,并不慈悲而是带着几分威势,谢玉琰眉头微皱,定睛直视过去。
烟雾缭绕间,那些死物仿佛随时能从沉睡中醒来,偌大的身躯随时都能倾轧而下。
谢玉琰却动也没动,在那烟雾之中一直仰着头。
逼死刘贵妃,天家不过伤心半年,又有新欢。想方设法夺了她的后位,却忌惮她,不敢伤她性命。
所以,佛祖没有慈悲,慈悲的永远是手拿利器的人,因为这样才能决定他人和自己的生死。
谢玉琰视线再次清晰起来,眼前的佛像仍旧是泥胎而已。
“谢玉琰。”手臂上一暖,登时被人扶住,谢玉琰侧头看到了王晏。
王晏幽深的目光中恍然多了几分慌张。
“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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