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观有专供香客留宿休息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孟取善看到躺在床上的姐姐,立刻去检查她的情况。

芪官在一旁说:“大娘子在林家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怎么受得了呢,方才一路又乘坐马车轿子上山,颠簸摇晃的,可不就晕了。”

孟取善担心姐姐身体,对几个侍女说:“还是要尽快下山回家,找医官好好看看。”

“五味,你去问问观里的道长,能不能请人去山下抬个轿子进来。”

“好,二娘,我这就去。”

她转身还没出门,进来了个道长说:“信士稍待,方才我们观中懂药理的师叔已经帮孟大娘子看过了,说她是情志不舒,气机郁滞导致的虚弱晕厥,刚才已经给她喂了一丸补心丹。此时宜让孟大娘子静心休息为好。”

“后面还在煎药,也是我们师叔开的一剂补药,最好等孟大娘子休息过两个时辰,醒来喝过药再走。”

孟取善也听说过太清观内有厉害的道长会医术,而且他们考虑得也周到。

“好,那就多谢道长了,我们等人醒了再走,今日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孟取善给五味使了个眼色,五味立刻笑着说要捐些香火钱,聊表感谢。

来给她们传信的道士就是信思,他亲眼看着芳信师叔抱着晕倒的孟大娘子送到这里,又是拿出芳缘师伯的宝贝丹药喂人,又是亲自去抓药煎药,他现在满脑子的猜测,哪敢再收香火钱。

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师叔把孟大娘子给气晕的,心里还虚着呢。

可他脸皮薄,又说不过伶俐的小侍女,最后还是收了她们感谢的香火钱,赶紧转身走了。

孟取善一直守在姐姐身边,芪官五味她们中午在道观的斋堂吃了,又给她带了点。

看着姐姐这个样子,孟取善忧虑地只吃了几个馒头配粥。

跟着孟惜和过来的另一个侍女阿荔叹气道:“二娘胃口真好,若是大娘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孟取善也叹气:“要是我能替大姐吃就好了。”

姐姐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未嫁时,大姐也是能陪她踢一上午毽子的,还跟她一起爬过树翻过墙,喜欢偷偷吃零食,爱笑又喜欢养花,有什么秘密都会跟她说。

可是自从嫁人这两年,姐姐变化越来越大了,尤其是最近,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有许多事压在心里,对她也开不了口了。

孟取善常听人羡慕姐姐嫁得好,那样优秀的夫婿只守着她一个人。难道这就是嫁得好么?她都不开心,哪里好呢。

孟惜和到下午才醒来,孟取善看她神色迷茫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唤了她一声,亲手扶她起来。

几个侍女见她终于醒了也很高兴,芪官说:“我这就去端药。”

阿荔也忙说:“我去要些热水给大娘子梳洗。”

孟取善没让阿荔动手,自己接过帕子给姐姐擦了苍白的脸,又让她坐起来,帮她重新挽起散掉的头发。

“姐姐,你有什么难事不愿意和我说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帮姐姐吗?”

孟惜和回神,看妹妹还带着点稚气的脸,终于从刚才的噩梦中清醒,她喃喃说:“圆圆,你好好活着,姐姐就满足了。”

她不肯多说,看到芪官端来的药,问:“这药是?”

“是观中的道长给姐姐配的,我和芪官一起看过了,都觉得不错,特地向道长多求了几副药,姐姐回去也要记得喝。”孟取善说。

孟惜和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能猜得到这药究竟是谁给她配的。可她又不好把这种事和妹妹说,只好不露异样地喝了药。

“我没事了,天色不早,我们快些下山吧。”

她急急忙忙要走,孟取善以为她是担心回去晚了被婆婆怪罪,便让人拿来披风,替姐姐裹了,搀扶着她出门去乘轿子。

太清观一间放满了药的厢房里,信思探头探脑对里面的人说:“芳信师叔,人已经走了。”

芳信捣药的动作停了停,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跑过来,笑呵呵地问:“郎君?您找我啊?”

芳信瞟他一眼:“又跑哪里玩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小厮招风嘿嘿笑:“您平时又不使唤我,还让我自己一边玩去,真是世上再好没有的主子了!”

芳信不和这个滑头贫嘴,吩咐说:“你去打探下林府的消息,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招风问:“哪个林府?”

“还能是哪个林府,林相府。”芳信说。

招风笑说:“林相府啊,不知道郎君想让我打听什么,不过我最近听说了一个关于林府郎君的消息。”

他整日到处跑,长了对招风耳,出了名的消息灵通,芳信也不惊讶。

“说来听听。”

招风说:“林府那位诗画双绝,又出了名洁身自好的才子林御史,据说纳了妾室呢。”

这位俊美的探花郎,当初不知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他后宅里那些事,是某些好事之人最喜欢盯着的。本来是个小事,纳个妾室,谁家没有,可到他这就不同了,许多人私底下都在议论。

芳信咚咚捣药,嘴里发出一声哼笑。

招风觉得郎君这笑得有些怪,又听他说:“原来是这样,夫婿纳妾,气得不吃不喝觉也不睡,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捣药的咚咚声加重了会儿,气不顺又说了句:“何至于此?就那么喜欢他?”

招风瞧他手背上用力捣药鼓出的青筋,小心问:“您说的谁啊,是不是……”

“闭嘴,自己一边玩去。”芳信没好气地把人赶走。

-

孟惜和把不放心的妹妹送回孟家,又转道回林府。

不出意外,早有人等在门口,她才进门就说婆婆要见她。

孟惜和一旦走进这座精致的大宅,整个人仿佛就被一根铁针撑起了脊背,收敛起所有在亲密之人面前的放松和虚弱。

“母亲。”她如同往日般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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