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红河大队,五月艳阳高照的日子,把人晒的热烘烘的。

绿油油的稻田上,分散着三三两两的人,左手提着装着肥料的桶,右手用瓢勺舀起肥料撒给稻子。

梁月桐随着众人卖力泼肥料,鼻息间都是这农家肥的熏人味。

太阳还很刺眼,她将瓢勺放回肥料桶,空闲出手将草帽压低,隔离太阳。

这个时代,妇女们都喜欢绑双麻花辫,梁月桐嫌垂落的双麻花辫碍事,折叠成三段作一股绑在耳朵边。

麻花辫碰不到脖子后,她还嫌鬓角的碎发容易被汗沾湿,用一个红橙花色的塑料水晶发夹,把所有碎发稳定在头上。

饶是这样,一些没夹住的细碎发丝,也被细汗沾湿。

梁月桐脸颊因为热红扑扑的,手上却没闲着,一点儿懒也不敢偷,干活卖力程度不比当地人差劲。

身体累,心里也累。

没多久,梁月桐突然感觉全身一阵疼痛,每个毛孔都像被针扎一般。

她怕肥料撒出来,竭力放下肥料桶,弯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汗沾将蓝白格子衬衣的沾湿,后背传来冷意。

梁月桐以为这副身体的旧毛病又犯了,下乡两个多月里,她光是干活时晕倒就晕了四五次,更严重的是有一次发烧,烧到躺了两天才好,不久前水痘刚发完,在大队卫生所待了两星期才出来。

这些都是她从大队妇女和其他知情的调侃中,总结出来的信息。

梁月桐听着唰唰的风声,夹杂着人踩土地时发出的嘎吱声,身体开始摇摇晃晃,要坚持不住了。

要跪倒在地上时,被一双粗壮的手扶住身子,脑袋因疼痛晕乎乎的,只模模糊糊听见:“哎哟,小梁同志你这没事吧,别又晕了啊,你要不要过去田埂那休息一会,现在又不是农忙你稍微歇会儿也没事,别还没到农忙又生病了,要不要去卫生所看一下啊?”

梁月桐缓慢睁开疲重的眼睛,见是前一刻还在和她聊大队八卦的赵大婶,宽心许多,抿着没有血色的唇朝赵大婶微笑,声音苍白:“谢谢你啊赵婶,我没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赵大婶看着脸上血色全无的梁月桐,连忙扶着她坐在田埂上,见梁月桐虚弱的模样,又想起梁月桐病怏怏的事迹。

在她们红河大队,这个新来的知青比最早来的知青还出名。

起初大队里的人,对这位城里来的知青观感并不好,认为梁月桐根本不是来支援农村的,反而倒像是来添乱的。

梁月桐干活时晕倒,大家还以为是她想偷懒,故意装模作样晕倒的,送去卫生所才知道她真是中暑晕了,在春天不算热的日子,她都能中暑晕倒,可想而知身体有多虚弱。

不过随着相处变多,大家都知道了这位梁知青虽然身体不得行,也干不了多少活,但是干活勤奋卖力是没得说的,比其他故意偷奸耍滑偷懒的知青好多了。

身体硬件不行那也没办法,他们大队总不能把知青往死里逼。

于是队员们对这位“病秧子”也多了几分同情。

身体那么虚弱还是被拉着下乡,不可谓不惨。

赵大婶兜里还揣着块梁月桐给的糖果,对于梁月桐又要晕这事,就更上心了。

赵大婶又叮嘱几句让她好好休息一会,梁月桐撑着额头说:“谢谢婶子。”

坐在田埂上的梁月桐深呼吸几口气,想着是不是日头太大,前几天也是,干着干着就全身疼。

缓和了一会儿,又想到等会儿要是被记分员看到,她又要被扣工分,本来她赚得就不够多,要是再扣,她这个月就要没工分了。

她强撑起精神,拧开水壶,往嘴里灌了几口水。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的时候。

上星期醒来,梁月桐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被蚊子嗡嗡声吵醒,她坐在大通铺上一脸迷茫,旁边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破烂的窗透进朝阳的光,让她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

房间里的一切都很陈旧,唯有掉灰墙壁上挂着的伟大领袖的照片干净透亮。

床许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拼凑而成,梁月桐稍微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那时的梁月桐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自己的记忆,也没有原主的记忆。

可她知道自己不是“梁月桐”本人,因为她还残存着一些关于上一辈子模糊的记忆。

在模糊的记忆里,她和原主生活的地方是不一样,她生活的地方没有低矮的土砖房和牛车,到处是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

从生活设施建筑来看,这里相较于她那个时代而言,应该是倒退的历史。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成为“梁月桐”,原来的“梁月桐”又去了哪里。

在同一屋檐下的知青口中,她知道原主叫梁月桐,知道原主的大概行事风格,知道现在是一九七四年。

而她是下乡支援农村生产的知青。

知青点加上她们前两个月新来的三个知青,一共十一个人,其中六个女生,五个男生。

和梁月桐这种后下乡没有上过大学的知青比,国家刚号召知青下乡的那几年,知青们都是读过大学的,掌握的技能知识也是远超她们的。

这一批念过大学的知青基本都在大队担任扫盲工作,不用下地干活,扫盲工作结束后的那一批知青,如果获得大队里推荐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就陆续回城了。

就算有剩下的不够优秀的知青,也留在大队里当老师,或者在大队部里干活。

如今大队部里没有空缺的岗位,学校也不缺老师,梁月桐这些后来的知青,没有过硬的农业技术,就只能下地干活。

对于这个时代,刚穿来的梁月桐苦不堪言,缺失了前世记忆,也没有继承到原主的记忆,每天就像被推着走的犁一样耕田。

和大队妇女的聊天中,梁月桐知道很多信息。

于是靠着贴合人设,“梁月桐”壳子里换了个芯子这事,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从书上得知这个时代致力于“破四旧”,摒弃牛鬼蛇神的传说,所以梁月桐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被发现,被抓去蹲篱笆的情形。

于是,梁月桐用尽全身气力,去当好“梁月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幸运,还是“梁月桐”的个性和她相似,就算她偶尔流露出本意,也没有被人发现异样。

虽然没有“梁月桐”的记忆,但拥有“梁月桐”的肌肉记忆,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已经彻底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

就是这副身体实在太虚弱,梁月桐有心卖力劳作,也抵挡不了时常身体不适。

因此,她平均一天只能挣五个工分。

她不和做惯农活的大队妇女能拿八个工分比,就和大多数女知青能拿到的七个工分来比,她每天挣的五个工分真的很少。

要不是梁月桐家里时不时的贴补,她迟早被饿死。

梁月桐等休息好,身体也不疼后,把肥撒完。

天色渐渐暗淡,大队一天的任务也完成了,梁月桐疲惫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她干活的田地靠近公社中学,还没下工的时候,她就能看到一大群半大的小孩子,成群结伴往家里赶。

红河大队位置靠近公社的,公社中学就建在在红河大队任务田地旁边。

红河大队因为地段原因不靠海,主要生产任务就是耕田,不像靠海的隔壁红海大队,人家的主要生产任务就是打鱼,海鲜都能吃到吐。

梁月桐就很羡慕红海大队的社员,她也想吃海鲜到吐。

赵大婶家离知青点近,所以梁月桐是和赵大婶结伴回去的。

回去路上,还遇到了在公社中学教书的红河大队社员。

赵大婶看见前面笔直的背影,拉着梁月桐一脸羡慕道:“你说林家的老三怎么就这么幸运呢,他们屋企(家)都是有福之人,整个大队里他们生活条件,也是数一数二很是棒。”

赵大婶又絮絮叨叨说:“你说我家福仔就没这个命呢。”

梁月桐不知道林家老三是谁,就记得赵大婶家福仔没有考上县城高中,好像初中毕业吧,这学历在红河大队里确实算不错,但是要是让他教初中的话,那应该是不够资格的。

梁月桐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赵大婶是不是真的需要安慰,“当农民也很光荣的。”

赵大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哄好,两眼一眯就是笑:“小梁同志说得好,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是农民我就觉得光荣。”

“要不是咱们这贫农身份,解放后啊,就要和牛棚那赵地主家儿子一样,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拉去教育了,就是我那儿子不懂得这道理。”

没等梁月桐回答,赵大婶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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