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散了之后,客栈里果然清静了许多,祁樱不动声色地看着戒律司几号人将肮臭污秽的尸体从二楼搬了下来,那好几具尸体的死状都格外惨凄,身上毫无一块好的皮肉,全然是被撕咬得皮开肉绽,就连被狠狠包裹着筋骨都难窥得一清二楚。

在场的许多弟子都与楚一舟一样,眉头皱成一团,忍不住来回地闭上眼又睁开,显然是有些适应不了副场面。

他本能地想把祁樱护在身后,却见她眼神专注,好似十分好奇一般注视着那几具尸体。

在场者皆不出言,片刻之后,负责这一次历练的代表长老林安终于姗姗来迟,他后尾的长发仍然有些凌乱,素衣腰间的金紫玉佩也还未来得及翻面,进门之后,先是捋了捋自己的衣衫,方才吭声道:“迟深,先同大家说一说眼下的情况吧。”

?林安长老何时变得近乎人情了。

祁樱眉眼一挑,浅浅瞥了位于中堂的林安一眼,听见迟深微微朝他躬身,不轻不淡回答道:

“死伤数人,伤者如今已送去医馆救治,陈氏掌柜今早也已上吊而亡。”

“从伤势上看,兴许是邪兽所为。”

林安默然,思虑片刻,抬脚走到一具尸体面前蹲下,瞳孔骤缩,忽然叹一口气道:

“看这样子,像是楮獒。”

楮獒?

众人面色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忽然有人开口道:

“长老,这楮獒怎会出现在此处?”

楮獒,深居于妖南之界的秦蜒山,喜食肉,群居而生,其貌若犬彘,毛皮金贵,可值百钱。

楮獒是邪兽,凶恶好斗,仙魔混战结束之后,数量骤减,栖居之地还被各界设下结界,按理说,不应当出现在此处。

艳丽红衣之下,少女的面庞娇媚,一点薄红小唇微启,声音清甜脆口。

祁樱抬起眼,轻轻笑一声,赶在林安长老回答前道:“自然是因为,有人将它从秦蜒山捉来的。”

身后的萧原眸色一动,却见祁樱仍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那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柳眉一蹙,薄唇往下一压,不满道:“你!”

“玥儿!”

祁凌止牵住她的衣袖,将她拉了回来。

林安长老见此,略微咳嗽一声,严肃道:“行了,眼下不是你们打闹的时候。迟深,你继续说,可有查出这尸体的身份?”

他说着,指着地上的三具死尸,修长的指节白皙英气,就连手腕上凸起的那块小骨看上去都十分精致。

迟深乌睫轻颤,眼眸之中的光色暗暗,偏偏在白日之中,瞳色早无如夜晚那般炫彩纷呈,只不过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微微往祁樱那望了一眼,薄唇微启,正欲开口,却有人厉声质问道:

“谁允许你们私自动尸!”

来者是个少年,一身深红衣格外引人注目,他没有戴发冠,而是用一条玄紫发带将墨发高高束起,颧骨很高,连带着眉峰也若一条挺拔的山峦,剑眉之下,是一双冷星丹凤目。

只可惜他刚道出一句话,便被他身后的人狠狠敲上一记,那人面庞的轮廓与他十分相似,只不过比他高上三两寸,乌黑的墨发顺直地披着,头戴一顶乌纱帽,身着黑青莲玉袍,眸眼之间,尽数浓浓廉清之气。

“容纳各位小仙等候贺某多时,舍弟年轻气盛,口出狂言,在下给各位赔个不是。”

那人说着,微微朝众人屈首,背脊宽厚而有力。

林安眯眼笑笑,道:“贺大人何以出此大礼,也是我们的弟子急于除恶,先行一步动了这案发之地,还望您海涵啊。”

贺玄清轻轻摇头,“这是何话,渊朝法律之中,本就写了若是发生巫邪之事,仙界有权第一干涉。”

林安呵呵大笑,眼眸之中却在他身旁的那位弟弟上闪烁,众人不言而喻,那位出言的少年也霎时涨红了半张面庞。

渊朝的法案那么多,他怎么可能都记得住啊!

窘迫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林安见迟深没有说话,又说道:“不若贺大人既然来了,不妨查查这几具尸体的来历,好让我们去捉拿邪祟,尽早破案嘛。”

贺玄清连连点头,派了三两人将那几具尸体抬去镇抚司,又圈住自己身旁跃跃欲试的贺玄安,稍微厉色道:“玄安,你安分些!”

几个小厮动作很利索,偏偏在合力将尸体抬起来时却怎么都使不上力,那具尸体犹若千斤重,又或是有邪祟作怪,总之,他们试了几遍,最后犹若被揪住尾巴的小鼠一般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诫都尉之时,一声玉脆清音忽然传来:

“林安长老,不若让我们运去吧。”祁樱眸眼一瞥,澄澈若水的眸光颤颤,流露出几丝怜悯与坚韧,“毕竟那几位壮士,根本抬不动这尸体啊。”

噗呲。

猛然之间,那几位小厮忽觉心口流出几丝血,欣悦的心情之中夹杂了几分惆怅。

这话说的……

幸好这群人修仙的只来历练几日,不然他们的饭碗可不保了。

贺玄清面色一顿,却见他们一行人已然开始行动,他正欲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林安过来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这几具尸体兴许是被楮獒咬的,这若是被楮獒咬啊便会身重异术,唯有修道之人用术法与其抗衡才能搬动尸体。”

贺玄清微微阖眼,夸赞道:“仙人,你们斐云山的弟子果然浩然正气,守正不阿。”

他正说着,晃眼之间,身边那抹艳红早已消身匿迹,他心下一急,又听见林安在一旁说:“哎呦,贺大人莫急,兴许是帮我们的弟子一起运尸体去了。”

林安说完,微微朝迟深瞥了一眼,两人对视一瞬,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

祁樱与萧原一起用蜒曲术运了一具身长约□□尺的男人,这具尸体巨臭无比,是五具之中最臭的一个。

不过祁樱在运的时候就给他们几人下了一道清玄咒,所以他们一行人闻不到,倒是前面的宁玥与祁凌止,运的是个身段矮小的男尸,却每每闻到身后那具奇臭无比的尸身。

“祁师妹,你们闻不到吗?”

祁樱挑眉,施咒又将那尸身靠近她些,讥笑道:“什么啊,闻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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