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街是灵昌有名的风月一条街,灵昌为一国之都,商客云集,风月之地自是不少,这群玉街却有其独到之处。
一个字,雅!两个字,上等!
风月也有风月的道。最下等的,掩藏在冷巷柴扉后,年老色衰、倚门卖笑;第三等的,珠帘绣户、红袖招摇,姑娘们姿色中上、粗通文墨。
而最风雅上等的勾栏瓦舍歌舞坊,不沾半点荤腥,当然,姑娘与客人私下你情我愿不叫荤腥,叫风流韵事。
歌舞坊的姑娘,大都是才貌双绝的清倌人,美貌气韵缺一不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不精通,那些艳冠京城的名妓大都出自群玉街。王公贵族趋之若鹜、千金买笑。
今夜,谢恬和司徒空带锦瑟来冶游的飞花楼,便是这样一间上等歌舞坊。
锦瑟换作男子妆扮,洗净胭脂铅华,又将眉毛描粗描浓,长发挽成椎髻、别一根牙白色玉簪,买了身胭脂色交领长袍穿上,手持一柄竹骨折扇,揽镜自照,颇有几分轩然霞举的姿态。
硕大的三十六枝灯悬吊在中庭上方,照着大堂正中的圆形高台。三层环绕中庭的楼层光线暗淡,邻近围栏处用屏风和帘幕隔出无数雅间。锦瑟坐在二楼侧对高台的雅间,看着高台上共舞的两名女子,如痴如醉。
她们似一双轻盈雨燕,都穿着仙袂飘举的细腰舞衣,一位牙白色、一位绯色,舞袖长达两丈。腰肢纤软、柔荑如兰苕,俯身时佩玉锵锵,旋腰时罗裙褰褰,长袖旋转舞回雪,风吹仙袂飘飖举。
“粉麝脂兰未足猜,芬芳都让谢家才,隔帘误作梅花嗅,那识香从梅花来……”歌声柔婉缠绵,两名女子对视的目光也缱绻款款,含情凝睇。
锦瑟果然嗅到一股甜香,与高台上翻飞的舞袖相映成趣,她更看得痴了。
“……今朝棋才逢对手。怎能勾生同地,嫁并归,吟联席。”
绯色舞衣的女子翘袖折腰,虽长袖善舞,目光却在她这个雅间反复流连。
那女子姿容甚美,瞧着二十多岁,正是女子最美艳的年华。她的扮相冷清妩媚,双眸却像封着火焰的两块坚冰,看得锦瑟心神一漾。
茶博士解说道:“这是苏裳姑娘,近来在灵昌风头正盛,虽说年龄大了些,那一股子贵气却是学不来的。无数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
锦瑟兴致盎然:“哪里年龄大了?看起来着实矜贵,不知何等佳公子才能入她青眼?”
“苏裳姑娘阴晴不定,高兴时一文钱不要也即兴起舞,不高兴时金山银山也碰不到衣角”,茶博士突然压低了声音,“听说原本在滬南那边,被一名贵族公子赎走,后来那公子战死,她才又出来讨生活。”
锦瑟黯然喟叹:“这连年战火,不知拆了多少人的美满日子。”
场中猛然爆发出热烈喝彩,锦瑟忙凝神看向高台,只见白衣女子已退入幕后,苏裳在高台上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绯色彩练被她舞成无数圈环绕周身……
“……叹世上知音有几?此后碎琴不鼓,把笔砚焚弃!”
无数胭脂红花瓣从上空撒落,飘飘荡荡,馨香四溢。
苏裳足尖一点,轻盈跳跃了几步,对着锦瑟嫣然一笑,舞袖似两条游龙般甩出,蜿蜒飞向雅间,靠近她时却卸了力道,柔柔拂过她脸颊。
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接舞袖,忽然眼前一花,兰麝香气从她颊边掠过,溜向耳后。
“既然姐姐喜欢,不如我纳她入门,你们每日相伴可好?”
她愕然回首,司徒空和谢恬已不知所踪,苻洵抓着那段绯红舞袖,正眉眼带笑盯着她。
逛勾栏撞见夫君,真不知谁更尴尬,锦瑟讪讪干笑两声:“你何时来的?谁说我喜欢她了?”
“从‘隔帘误作梅花嗅’开始,不忍扰了姐姐雅兴”,苻洵从舞袖末端摘下花牌,将赏钱递给侍从,笑盈盈对着苏裳遥遥一礼,“答谢苏裳姑娘替我家夫人纾解。”
然后将花牌递给锦瑟:“姐姐既不喜欢她,听什么《怜香伴》?”
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玉牌,描金錾刻着一朵蔷薇、一个瘦金体“裳”字,带着浓郁的兰麝香气。锦瑟顿时领悟了《怜香伴》的含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苏裳已换下舞衣,穿一袭绿裙款款走进雅间,向二人跪拜谢赏。
苻洵一双含情桃花眼在苏裳身上反复流连,然后伸手扶起苏裳,温言细语:“姑娘可愿入寒舍,与我夫妻二人相伴?”
锦瑟心里颇不是滋味,酸溜溜、凉飕飕地想,果然欢场老手玩得开,这种事随意得像吃饭喝水。
苏裳用余光瞟过锦瑟,捂嘴轻笑:“还请公子莫要戏弄夫人。方才奴只是环视一圈,发现那些男人不甚合眼缘,瞧着夫人面善罢了。”
“这可难办了”,苻洵情真意切地叹了口气,将手中花牌抛来抛去,“苏裳姑娘难得送一次花牌,就这样退回去岂不是砸场子,不如……”
锦瑟飞快夺过花牌:“不如给我,往后继续用。”
话一出口觉得有些怪,索性提高音量,理不直气也壮:“你来得,我怎么来不得?”
苏裳笑意更盛:“此处不比那些腌臜场子,承蒙贤伉俪厚爱,以后奴家排了新的舞曲,定当拜贴相邀。”
锦瑟觉得苏裳甚是有趣,对她颇有好感,又怕一说出口、苻洵真纳了她进门。正踌躇着,苻洵已伸臂揽住她,懒洋洋靠过来,另一只手斟了满杯酒,端到唇边浅酌。
帘幕拂动,苏裳识趣地退下了,临走还放下了栏杆那侧的湘帘。
苻洵偏过头跟她耳语:“这家歌舞坊很干净,乐舞也排得很不错,姐姐若喜欢,可以多来坐一坐解闷。”
“其实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苏裳姑娘倒有些意趣,既然夫君不介怀,我往后必定常来”,锦瑟咬牙切齿笑了,“妾倒委实不知,夫君在王宫好好地赴宴,怎么又来了此处?”
苻洵笑意不减,揽住她肩膀的那只手抚上去,轻轻按着她的头,将她以依靠他胸口的姿态拥入怀中,让她耳朵贴在自己心口:“因为这儿。”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擂鼓似地噗通噗通,越来越急促,一分分透出欢欣。
他低下头,含笑注视着她双眸,轻飘飘地说:“阿洵中了姐姐的相思毒,此生此世只能念着姐姐一人,若是对别人动了念头,就会摧心伤肝、生不如死。反之,靠姐姐越近,这儿便越欢欣鼓舞。”
锦瑟觉得他又在瞎说,却被他哄得甜丝丝暖洋洋的,信口接道:“那阿洵不若也给我下一剂此毒?”
“姐姐是至情至性的人,心里有我时,何须用毒?心里没我时,下毒何用?”他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耳根、发髻流连,“好一位俊俏的公子,可愿与在下断袖分桃?”
锦瑟瞥见桌上有洗好的新鲜葡萄,于是摘了一粒、咬下一小口,将剩下的喂到他唇边。
“葡萄,勉强算‘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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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洵的二十六岁生辰是在深山里度过的。
去年九月,渝安水师全军覆没,南翊水师纵横长流川,穿越阜门峡如入无人之境。
建宁八年八月底,建宁王耗时近一年,斥巨资造出十艘门舰,苻洵受命前往珪山、重建渝安水师。
召集旧部、募兵开始之后,苻洵却没有待在繁华富庶的珪山,而是收拾了大堆包袱,用三匹矮脚马驮着,在一个白雾弥漫的清晨,带着锦瑟进了深山。
“成婚后的第一个生辰,想与姐姐在一个特别的地方共度。”
蓥山最西侧分支禄丰山、与珪山北端交界之处,水似碧绫带,峰似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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