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殖女巫躺在肮脏的下水道里,久违地睁开眼来。那火焰杀死了她的母体,却还不足以杀死她所有的孢子。来自『愤怒』以外的奇亚激活了它们,组成了现在全新的母体。
世界还是记忆中一成不变的模样,恍惚的白光照下来,打在她麻木的脸上。她已经被世界抛弃过一次了,哪怕重生了也看不到生的希望。她脑中的无端想法混乱不定,中和起来便是一片空白。『愤怒』已经被吞噬,她对于“活下去”只觉得不解和乏力。淅淅沥沥的雨穿过沟盖板的格栅落到她的身上。她的眼中空无一物,增殖而成的手刀无意识对准了自己。
将要挥刀的那一刻,一把小小的透明儿童伞罩在了格栅的上空。滴滴答答的水声依旧回荡在下水道中,她却突然听到了那个不属于下水道的声音。
“你好——我看到你啦。”
格栅外是一片白色的光亮,圣洁的容颜从其中浮现。手刀恢复了原状,她怔怔地望着上空,像是牢狱中的囚犯仰望天使的面庞。
新的『意志』产生,在某个地方不断地增殖、生长。残留的奇亚开始在体内一点点“增长”。她的力量又回来了,甚至比原来还要强大。
“哇······”
她们又相遇了。
“我们走吧。”时金对她伸出手。
“走······去哪里?”
“反战派要开始行动啦。”时金依然用那样纯洁的目光注视着她,咧嘴单纯地笑了。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们并排坐在古迹废墟的长阶上。增殖女巫已经更新了一层皮肤,褪去下水道的臭味和污浊了。时金将增殖女巫死后自己在女巫集会上的经历都告诉了她,然后她们就一起在长阶上沉默地思索着,直到时金再开了口。
“头发······”时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都白了。”
“啊?啊,重生消耗得太多了。”增殖女巫无所谓地挠了挠头发,转而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还活着?”
“我看到烛火屋里你的蜡烛亮了,就知道你还活着了。”时金回答,“而且我之前往小增的蜡烛上添过我的奇亚哦,能感应到小增的复苏应该也有这个缘故。”
看着时金脸上惯有的天真笑容,增殖女巫感叹:“经历了那样的事,你却还是能笑出来啊。”
时金低下头去,凝视着鞋子前爬动的蚂蚁,笑容渐渐消失了。
“朋友背叛后你不应该再轻信别人了吧,喂。”
时金还是没有说话,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增殖女巫以为她放弃了,起身就要走。
“我还是相信你。”
增殖女巫回头,和抬起头来的时金对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从未变过的微笑。增殖女巫也无奈地笑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好像没有进展了······”时金思考,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羊皮卷轴,“啊,忘了还有它了。”
“这是什么?”
“这是答案。”时金回答,“是一个很好的咖啡店员给我的。”
她把火漆印揭开,空白的羊皮卷轴展开后,琉璃色的墨水在上面显现出来。是和邀请函一样的指路标。
“应该要照着这个上面的方向走。”时金推断,“就好像挖宝藏一样!”
“这玩意儿能信吗······”
“能哦。那个人很聪明,帮助我走出了困境呢。”时金很笃定,“那么我们走吧。”
她微微蓄力,而后一跃飞到了半空中。
“喂!”
时金回头,才发现增殖女巫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你居然会飞啊。”
“诶?我还以为大家都会。”
于是时金牵着增殖女巫在空中飞行。高空的风迎面拍打到她们身上。增殖女巫俯瞰整座城市,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这座城市。透过云层是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市区,所有建筑都变得渺小了,公路像是分割城市的环带,穿过高楼的丛林向城市以外无限延伸,而生活在其间的人类用钢筋水泥一点点铸就了它的骨架,又靠劳动一点点填满了它。她第一次看明白这座城市的布局,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城市竟是这样宏伟的产物。
“所以你和别人看到的城市才都不一样么?”增殖女巫问。
时金也向下看去,欣慰地笑了。
有时金这个人形飞机,她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薰衣草花海里的炼金小屋。方圆百里只有这一间小屋,静静地靠着身后灰白色的山,与身前的古树为伴。
“竟然是这里,不过也在意料之中。那家伙整日闷在这里搞研究,或许早就发现了什么眉目。”增殖女巫从花海里折了薰衣草过来,说。
“是黑猫哦。”时金蹲下来摸了摸屋前蜷缩成一团的小猫。它宝石绿的瞳孔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了,毛也稀疏了很多,“大家都有黑猫吗?为什么我的黑猫还不出现呢。”
“黑猫是由于女巫缺少城市生活而产生的,代替女巫在城市中生活以积累奇亚。那家伙先前出于纯粹的嫉妒杀过三个人,后来就躲到这里一心钻研起新女巫学来了。”
时金一遍遍抚摸着黑猫虚弱的身躯,说:“它看上去好累好累了。”
“是啊,大概很快就要消失了。毕竟炼金女巫已经死了,一般来说应该在她奇亚散尽的那一刻就消失的,不知道为什么还留了这么久。”
“好可怜啊。”时金悲伤地垂眸。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自己死的时候,她不会也这么悲伤吧?增殖女巫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推开门走进去。门上的金铃照常响起,眼前依旧是熟悉的炼金台和堆满药品的货架,却不见故人影。
“哦,对啊,我还答应要帮她祈什么福来着。”她照着炼金女巫的样子,把刚从屋外折下的一支薰衣草放进祈福台的金色香具里。好歹人家喂了自己这么多年,这也算是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了。手腕上的女巫印记亮了一瞬。这是炼金女巫留给她的遗产,虽然她暂时还没有发现。
看到桌上拿来垫底的废图纸,增殖女巫想起了什么,说:“我记得那家伙会把研究成果放储物柜里的。”
她走到屋子角落里翻了翻,很快找到了一沓特地隔开的图纸,大概因为保存完好看上去还很新。她随便看了看,微微睁大了双眼,低声感叹:“虽然同是女巫,但这些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啊。”
“是什么?”时金跳着想去看上面的内容,“你太高了我看不到啦。”
于是增殖女巫尝试将研究图纸放到时金目所能及的高度,新问题又出现了:“我视力不行啊,这么小的字看不清。”
“女巫文我也看不懂。”时金也很苦恼。
“那我讲给你听吧。”
时金给她搬来了凳子,自己则乖乖站在一旁等待着。增殖女巫看周围没有多余的凳子了,也就没有要坐的意思。她随手整理了一下,从最下面略微泛黄的一张开始念起:
“首先是这张记录,女巫汤的预言。根据记录的时间和内容推断,她用蝙蝠眼睛和海豚脑熬制了女巫汤,喝下后预知了女巫集会的事,然后为此准备了大概有一年。这张图纸看上去已经不新了,沾了很多污渍,笔迹深浅不一。下面重点批注了炼制克噬材料的方法。看来她早就知道噬的存在。”
时金专注地听着,拿出了拼死听物理课的干劲,所幸目前为止还没有打瞌睡。
“不过看她这些药材不是贵就是稀少到几乎得不到,难怪平时那么贪财,都是为了研究贡献出去了。”增殖女巫接着说,“然后是有关女巫委员会的记录。『女巫』是自新城市诞生开始就历代存活于世的,靠从『原罪』,或者说『城市之罪』中获取奇亚而活。『女巫』与被其选中的人类,也就是『城市』结合,形成城市罪恶的容器——城市女巫。每到七位城市女巫能力达到饱和时,就会由上一届女巫组成女巫委员会,通过能力选拔的方式选出这一代里能领导其余六位参与者的大女巫。这么说,原先的女巫集会和现在的完全不同啊。”
“原先的集会并不会有人死去吗?”
“没错。这里有写我们这届参与者的对应,噬也在参与者之列。不过听你的描述,她似乎是以‘女巫委员会’的身份参战的啊。”
“是的诶。”
“那么说,她早就将本来的女巫委员会吞噬了么?”增殖女巫猜测,“等等,还有这个,参与者的身份对应。这里写参与者有‘悲运之嫉妒’、‘尊自之傲慢’、‘虚妄之狂想’、‘无度之暴食’、‘执念之愤怒’、‘吞噬之贪婪’、‘沉沦之懒惰’,嗯,大概都能找到对应,除了最后被炼金女巫划掉的‘沉沦之懒惰’。”
“啊,我想起来了,我在烛火屋的地下室里找到过两把椅子,但是上面的字我看不懂。”
“两把椅子?一把是噬的,还有一把也被藏了起来······这么说,‘沉沦之懒惰’早就被她吞噬掉了?可是这样一来参选的女巫就有八位了啊。”
“对诶,难道我失忆前其实是‘沉沦之懒惰’这位女巫吗?”
“你的邀请函给我看一下。”
时金从超大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邀请函。增殖女巫拿着和炼金女巫留在桌上的邀请函比了一比,又和桌上的碎纸片比了一比,严肃地说:“桌子上这些是裁剪你这份邀请函时留下的边角料。”
“诶?”
她又将邀请函贴近鼻子闻了一闻,奇怪地问:“什么味道?”
“哎呀,”时金挠了挠脸,“之前做海洋之心的时候饮料不小心泼到身上了,可能沾了一点到上面。”
增殖女巫又仔细地闻了很长时间,终于分辨出墨水的味道:“墨水用的也不一样。看来你并不是被女巫委员会邀请来的,而是被炼金女巫伪造了邀请函骗过去的。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没有你的椅子了,就连你的蜡烛多半也是她暗中一同点亮的。”
“原来是这样,她真是个好人啊。”时金恍然大悟。
“那还不一定呢,喂。她把你卷入的可是轻易就能丧命的战斗啊。”增殖女巫撇嘴,“照这么说你不会是『懒惰』。再根据女巫委员会的其它信息来看,女巫委员会不会轻易现身,除非有人违反了规则。所以我推测,噬是在集会前试图违规吞噬『懒惰』,以此引诱女巫委员会现身惩戒,再一并消灭她们的。在‘沉沦之懒惰’下面有红字写了时间,6月20日,大约一两个月前。这应该就是『懒惰』被吞噬的日期。”
“啊······”
“另外,她在集会中吞噬的不仅仅有奇亚,还有每个女巫身上的『原罪』。这才是最关键的。再强的能力都不足以支撑她一次吞下这么多『原罪』,所以她才通过让我们内斗的方式来拖住我们,不然她也用不着把我们召到一块儿自相残杀了。另一个疑点是,她用火焰吸收了这么多的力量,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达到奇亚饱和点的限制了才对,可事实并没有。多半是因为乌伞那家伙。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又没有饱和点的限制,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女巫,而是魔女了!”
“魔女?”
“没错,下一张图纸记载了有关宇宙魔女,也就是现在的噬的假设和推测。成为魔女后的噬能用暗色火焰吞噬世间的一切事物,但吞噬得来的事物有一定的保质期,并不能长久保存。这些墨迹和第一张一样深浅不一,研究她大概也花了炼金女巫不少时间。另外,不仅是噬,其她个别女巫也被她研究清楚了,反制方法都写在下面。我的也在。难怪集会第一天幻影对她没用。唯独吐槽女巫这儿反倒只写了个空名,她似乎特意避开了对她的研究。”
“为什么?”时金问。
“谁知道。她整天扯什么命运命运的,听着就是个放弃反抗消极避世的人,做这么多也许不是为了她自己。”增殖女巫撇嘴,又看回图纸,“还有这个,一个轮盘一样的东西。‘混乱中的守则——『恶之轮』’?”
她抽出下一张图纸,“女巫背负的『原罪』是恶之轮的组成成分。就这张图解来看,我和『吞噬』居然是对立的两方。难怪我奇亚变这么弱了,『恶之轮』在向重量更大的那一边倾斜啊。”
“嗯?”时金挠了挠脑袋,“难道没有勒夏特列原理吗?”
“不是有句话说,‘钱会流向有钱的人’吗?奇亚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增殖女巫又看了看,接着说,“不过这是为什么?完全搞不懂······呃啊!烦死了!明明是别人为了生存用心研究出来的东西,读起来还是好枯燥啊!”
她没来由地发起火来,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脑容量不够有点难想了,你等我思绪沉淀一下。”
“小增加油!”
“应该就是跷跷板那样的原理吧?哪边重了恶之轮就往哪边倾斜,然后更多的奇亚流过去。可是不应该有个维持稳态的环节吗?总之先不管这个了!”手上的图纸都看完了,还剩下一本黑皮书。增殖女巫随手翻了翻,“哦,是一本手稿。另一个维度······名为棱空的世界?诞生自城市所有人的向善思想,桃花源一般真实存在的世界。”增殖女巫莫名想起了幻影女巫,“我就说她怎么违背守恒搞到了那么多奇亚,原来还有这种办法。都是干货啊,值得研究。”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能读完吗?”时金问,“要不然长出第二个大脑来试试?”
“都说过那是违反规则的了,万一行不通我就爆了。”增殖女巫说,“不过分身和母体的记忆和知识都是共享的,把书分成几份来研究的话能节省很多时间。老子现在强得可怕!”
“哇,好厉害!”时金很捧场。
“那当然。”增殖女巫难得一笑,骄傲地指着自己说,“从现在开始,你面前的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她把书和稿纸都放进炼金女巫的挎包里准备带走,顺便从侧边抽屉里翻出金币和几瓶炼金药水装上了。准备离开时,时金又问:“那么我是谁呢?我的『城市』在哪里?”
“啊,把这个问题忘记了。”手上的材料都读完了,这时她才注意到还有那张放在桌子上一直垫底的图纸。她抽出来研读了几遍:
“这张是关于巫术『娜伦多』的。这是一种能将『女巫』和『城市』分离的巫术,靠炼金女巫的奇亚维持这种效果。现在你还好好站在这里,看来是死后还有人在用某种力量维持着她的奇亚体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增殖女巫分析着详细的图解,“也就是说,是炼金女巫将你与『城市』剥离开来的。旁边记录的使用时间与噬吞噬『懒惰』是同一天。”
“啊!”时金很惊讶,“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结合最前两张资料来看,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增殖女巫气若游丝,有点后悔解答这个问题了,“那就是克制噬。而且资料里通篇都只提到了『吞噬』这一项能力,按常理来说女巫都应该有『城市』和『女巫』两项能力才对······”
“那就是说······”
“噬就是你分离出去的『城市』。”增殖女巫声如蚊讷,另一张图纸带来了更坏的消息,“还有维持『女巫』在体外生存的药。豆腐渣工程的混凝土、赝品陶瓷碎片、弃婴之血和少量的过期咖啡豆······啊,想起来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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