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夫人派人请您去趟泰安院,说是老夫人想见您。”青凝急匆匆走了进来。

赵稚柔此刻正剪着花瓶里的梅花,想着也到了请安的时间,便道:“祖母想见我?昨日不是才见过么?”

“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老夫人今日身子不太舒坦,昨夜睡时,梦见您了,方才醒来就一直说想见您,听说精神不太好呢。”

赵稚柔听完,只当老夫人想自己了,她将剪子搁在一旁,一边净手,一边道:“去将母后赏给我的那百年人参拿上,吩咐小厨房备好鸡丝燕窝粥,我去趟泰安院。”

青凝应是,正要出门,脚步微顿道:“殿下,家主那处可要派人告知一声?”

赵稚柔眉眼微动,压下心中微微波澜,淡声道:“嗯。”

毕竟如今她和他对外还是夫妻,且老太傅和老太太并不知道他们如今已然走到了即将和离的境地。

以往她都会拉着晏周一起去看望老太太,老太太如今身子骨不大好,若知道那些事,又要徒然生出心病。

赵稚柔叹了一声,看向窗外傲然盛绽的红梅,冷不丁便看到晏周积石如玉的高大身影,肩披玄色狐毛大氅,正朝着主屋走来。

男人似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移眸朝着她看来,像是风雪一般,赵稚柔下意识闪躲,顺手将窗子用力关上。

此时室外的晏周自然察觉到少女的举动,看着窗内一闪而过的身影,他不由沉了眉眼,加快了脚步。

赵稚柔刚坐定,门帘便被人掀开,她并未看去,只当做不知:“青凝,东西可都备好了?”

少女嗓音淡淡,明明方才是见了自己,此刻却不愿给他一个眼神,晏周目光沉沉,看着少女故作镇定的模样,破天荒觉得她像偷了鱼干的猫儿。

这般想着,他应声道:“殿下,是我。”

赵稚柔闻声,轻哼了一声,心道:就是知道是你,所以才不想理会。

“无事不登三宝殿,晏大人此趟前来是为何事?”少女语气冷硬,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柔亲近。

晏周明知这是必然,然而还是忍不住紧了紧眉眼,嗓音低沉,“祖母如今身子不适,我们的关系,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好,之前所说的,殿下......”

不等男人说完,赵稚柔有些不耐打断他道:“不劳晏大人提醒,我会在和离前扮演好你妻子的角色,便是你不提,我也知分寸。”

言罢,赵稚柔冷冷一笑,她还当他有点良心,便是不爱,也多少会顾虑自己,没想到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提醒她别忘了本分。

晏周察觉到少女情绪的变化,心中虽有疑惑,但是对上她厌烦的目光,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紧。

不等他开口,门外传来青凝的声音道:“殿下,东西都备好了,可要现在去老夫人院里。”

赵稚柔应了一声,青岚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件成色极好的白狐披风,朝着两人行了一礼,继而看着赵稚柔笑道:“殿下,您瞧瞧这件披风,是许公子着人送来的,说是半年前在滨州猎了几只白狐,毛色顺滑,特地让人制成披风送您呢。”

“表哥有心了。”赵稚柔微微一笑,满心欢喜将披风披上,也不顾一旁的晏周,转身便出了门,如今若非必要,她一句话也不想同他多说。

晏周跟在身后,方才还面若冰霜的少女,此刻眼底满含惊喜,只觉得扎眼极了,口比心快道:“殿下同许江遥,关系倒是亲密。”

话音一落,晏周自知失言。

赵稚柔知道晏周对许江遥有敌意,她面上笑意一顿,微微侧身,眉眼微动,“自然,不过你放心,在和离前,我断不会给你带绿帽的。”

一旁的青凝和青岚闻言,连忙低下头,极力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如今的公主殿下,多了几分以前待字闺中的肆意,看着让人舒心极了。

少女伶牙俐齿,面上笑意带着几分嘲弄,却更显鲜活,重重在他心尖挠了一爪子,晏周心里一窒,掌心佛珠攥得极紧。

晏周侧目,看着少女精致的小脸,到底没再说什么,准确来说,他不知说什么,明明这是以前,他最想要的泾渭分明,可如今怎就这般让人心生不悦?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长廊中,安静极了,只听得风声呼啸,以前两人并行时,少女总会叽叽喳喳围着他,说上许多话。

赵稚柔自然不知晏周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只觉得反感。

有那种揣测他心思的时间,如今更为紧要的是,她这一年的生活要如何规划。

一年后和离,就算父皇同意,但必定对自己不喜,她总要给自己留后路,就算不依靠皇家,起码也能活下去,皇家情谊,从来都是说不定的。

正想出神,脚下突然一空,赵稚柔身子一个不稳,险险歪了脚,朝着晏周的方向靠了过去。

晏周一直留意着赵稚柔的举动,忙地伸出手,赵稚柔回神时,即将便要靠在男人身上。

她几乎是下意识,一把伸手将晏周推开,看着男人朝着身后踉跄了半步,两人的距离拉开,不由松了一口气。

晏周心里苦涩,对上少女澄澈如水的眸子,带着几分惊怕和无措,还有庆幸。

她庆幸什么,他如何不知?他抚了下心口,嗓音嘶哑:“殿下,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赵稚柔一顿,淡淡道:“在想和离后的事。”

话音刚落,跟在身后的青凝就疯狂咳了起来,正要开口提醒,便见得往日淡漠如雪的家主,此刻盯着的目光,如狼似虎。

青凝心里一惊,只觉得背后突然生了一股子冷汗,她还从未见过想来光风霁月的驸马爷,会这般。

一阵诡异的寂静,赵稚柔没有看向晏周,敛了目光,她没忍住开了口,还好身边没有老夫人院里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晏周好似比往日羸弱了几分,眼下泛着青黑,看着像是不曾休息好。

不过左右也不是为了她,何必庸人自扰。

晏周看着少女的身影,垂首看着掌心,仿佛少女靠近时的柔软热意还未消散,他周身好似依旧残留着淡淡的栀子香。

那温柔爱意明明以前近在迟尺,如今却好似一阵风,消弭散去。

跟在身旁的赤峰,看着原地出神的主子,狐氅青衣,徒余冷清。

看着越走越远的公主殿下,他虽不知主子为何如此,但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主子,殿下走远了。”

晏周眉目微敛,掌心微握,将佛珠蜷在其中,抬步跟了上去。

赵稚柔不欲与晏周同行,步子迈的极快,气喘吁吁问着青凝道:“他没跟上来吧?”

青凝看着自家殿下小脸微红,装作不经意瞄了眼身后道:“殿下放心,晏大人此时离我们有两三尺呢,别急,您身子才刚好不久,等会若让夫人看到,怕是要担心了。”

赵稚柔闻言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母亲待我极好,我和晏周的事还是别让他们知道才好。”

“殿下,您也别想太多,奴婢只希望您快乐就好,左右这府里,老太师老太太还有夫人,他们都是看重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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