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州自从广梁水患后,知州之位空缺许久,一方面是因为陈京观,大家都不想去他的地方自讨苦吃,另一方面崇宁也暂时没有寻到更好的人选,所以那地方就一直由阙州派下去的巡防使作为督察,兼着知州的活。
让陈京观赴任廊州,是萧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他作为广梁出去的少将军,即使是降职回到廊州,百姓依旧会看在他过去的面子上善待他。
实际上当时敬安山剿匪之后,许多人都下山在廊州安了家,倘若现在的陈京观想,他完全可以仿照着穆家三兄弟占山为王,他的名气足以做到一呼百应。
不过陈京观安然接受了这一切安排,甚至走的时候比来时多了几分坦然,他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平芜聊天,慢慢的也和府兵中的一些新面孔熟络起来。
此时若有人监视他,定然觉得他是疯了才会如此漫不经心。
虽说被贬廊州使陈京观偏离了自己原本的设想,但是能凭此离开阙州,他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那日堂会后和萧霖说句话。
他说过他不会帮自己的,他不会表明立场的,可是他依旧托人传了口信。
陈京观越发觉得不光是自己看不清萧霖,恐怕他自己也未必真的看得懂他自己。
只是来日方长,陈京观相信他们会再见面的。
他越往北走,路上的花草就开的越好,廊州此时的气候是一年中最适宜的,夏末时分山花还未残败,烈日却已倾颓。
他走走停停采了很多不知名的小野花,席英就用自己以前做的布褡子将它们全都敛在一块。
她这次出城没骑马,而是同陈京观一起乘着轿子,她少有的能静下心来做些针线活,与陈京观待久了,她仿佛也成了处事不惊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花样?我可以试着绣一个。”
陈京观让两个小孩在私下里不要叫自己少将军,平芜还能叫一句师兄,席英却找不到其他称呼,每次话说时都有些生硬的直接开口说“你”。
她此时一边低头做着手上的活,一边轻声问陈京观。
“你见过兰花吗?”
席英愣了一下,有些游移地点头。
“算了,绣个文竹,下次见到薛知州送给他好了。”
席英没答话,但是已经用手里的线开始在布料上比划,陈京观倚着窗户看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若是叫名字不习惯,你就叫兄长。”
席英手里的动作怔了一下,然后就见她缓缓点头应了一声。
“那日陆皇后的话,你怎么想?”
陈京观始终记得席英在赋阳宫的样子,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多,他没寻到机会问,正巧平芜选了一个人随着队伍里的兄弟骑马走,他们就有了单独待着的时间。
陈京观料定自己大概就是个漂泊浪荡子的人生,他也乐得自在,可是跟着他的人,应该有他们的归属。
“兄长是说那句‘你只是你’,还是那句‘找个寻常人家最好’?”
席英手上的活没停,从她的语气中陈京观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都有,我只想和你聊聊天。”
席英了然地点头,但是没有立刻搭话反而是长叹一口气,伸手指了指陈京观身旁的线团,陈京观伸手把她要的线递给她,听她开口道。
“我明白陆娘娘的意思,也明白你的意思,我觉得不冲突。我喜欢跟着你们四处跑,过去十几年我在那个小村庄长大,最远只去过镇上的市集,可我现在见过海,看过沙漠,或许有一日也能去看看草原,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席英的针线活不算好,但是熟能生巧,她这些日子没事做的时候就绣花,现在一个文竹已经难不倒她的了。
说话间,她手上那块墨绿色的布已经隐约可见勾勒出的竹影。
“至于婚嫁,我不像兄长一般瞻前顾后。”陈京观闻言笑了笑,席英却没太在意地继续说道,“如果有一日我能遇到心悦于我的人,我会选择去过平淡的日子。毕竟人都会有老的一天,前半生看过世界,后半生也该享享清福。”
席英说话时陈京观一直瞧着她,他原本以为席英会排斥嫁人,会排斥将自己困在原本的人生中,可是她的话让陈京观明白,她这辈子最想要的始终是选择,是时刻都能从心选择。
她不会被简单的世俗和别人的话语困住,相比于陈京观,席英或许是将军更适合的人选。
见陈京观半天没有说话,席英就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瞧见陈京观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兄长原本是想说些什么?”
陈京观干咳了一声回过神,伸手掀开轿帘的一角,平芜正在队伍末尾和一个小孩说笑,他瞧见了陈京观,就扬着手里的鞭子朝他挥手。
“我原本想的,倒不如你刚才所说的。你果真不止于此。”
闻言,席英低下头的时候嘴角绽开一抹笑容,她抚了抚布料上凸起的纹路,用手指寻找藏在布背后的针尖,轻微的刺痛后她拿开手,任由针头刺穿布料,然后看着它在料子上留下痕迹。
她说不上自己为何会喜欢刺绣,可她最难受,或者最无聊的时候,想到的总是寻一块布来作画,她享受刺绣让她慢下来的感觉,也喜欢每一针都没有余地的果决。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在刺绣的时候她可以选择,在何时落针,在何处落针,即使绣坏了无妨,大不了自己再掩一层新的去修饰。
她做的决定,只与她的心情有关。
这样惬意的路程,更像是一次旅行,是过去一年匆忙后得到的片刻休憩,等陈京观到廊州时已近秋日。
按理说照廊州的气候,这里的秋分时节必定伴随丰收,甚至还会比其他两州收获的更早,在这种情形下粮铺的价格应该是一年中最低的。
可是陈京观进城后绕了三条街,无论是街面上很气派的大铺子还是小巷间藏着的小粮商,他们的价格都居高不下,甚至有冲破水患那年阙州粮价的势头。
陈京观心里当然的生出些猜忌,但是他新官上任,又是从武将跨到文官,怎么说都有些不伦不类,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先收敛些。
于是他搬进了提前托穆家兄弟找好的房子,一切收拾齐整后,他登上了廊州刺史史忠的家门。
在陈京观还是昌用的马队伙计时,史忠就已经是廊州的刺史了,他是自请从阙州来到廊州的。
当时他给出的理由是自己不适宜在京城旧居,至于为何不适宜,他没有明说,萧霖也没有过问。
之后这些年史忠始终是那副游离尘世外的样子,他听不懂上门来攀附的话,也听不懂历届知州的暗示,不过他于这些人而言没有利好,却也没有成他们的阻碍。
他如同泥塑的菩萨,听完了尘世的愿望,却无动于衷。
甚至说那年广梁水患,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察觉陈京观有所动作,但是当时的知州对此没有反应,他也就置若罔闻,后来得知那知州早就不想在南魏待了,他用廊州粮仓换了陈京观送他们一家去平州生活。
他就这样我行我素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无功无过,守着他家的两个小子慢慢长大。
陈京观站在史府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牌匾,他身后跟着的席英和平芜一人提着一包东西,不贵重,但总不好空着手来。
“你家大人在吗?”
陈京观拦住了刚跑出院子的小厮,那小厮觉得眼前的人脸熟,但是又没敢认,就谨慎地点了点头。
“多谢,”陈京观笑着回应他,却又伸手抓住了刚要走的小厮,“见你家大人需要通传吗?”
小厮看着眼前人的模样,第一直觉就是此人不好惹,他原本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可是下一秒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您是?”
小厮犹豫片刻开口问道,等着陈京观报出大名,他十分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少将军稍等!我立刻进去通传。”
那小厮一溜烟往屋里跑,不一会陈京观就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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