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盟军驻扎酸枣,营帐连绵起伏。
江闻额外给小少年一些钱,打发走高高兴兴的少年,独自前往大军营帐。
正如他所想,广陵太守还没那么快忘掉被曾经推举过的士子,借举荐之恩,江闻轻松地和张超攀上关系。
作为讨董的诸侯之一,张超无疑知晓洛阳的危险,对于送上门的江闻没有过多怀疑。投过他的士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江闻并不多么稀奇。
其中,江闻的相貌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汉时,世人多重容貌。不止百姓看脸,朝廷选官、任官也把相貌作为重要的考核项目。若是样貌丑陋或者面容有损,仕途都难以更进一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汉朝士子为了保持出众的仪态和风姿,多喜爱敷粉、熏香,剃面、涂脂也是寻常。
年轻士子面如冠玉,深蓝色的直裾袍迎风而动,修长的身形略带些大病初愈后的瘦削,一举一动的风流姿态却不因此受损半分,反倒更显潇洒疏狂。
这样一个人说感谢他的举荐,愿意为他效力,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张超高兴地把人留在军中,大军开拨后,理所应当地把江闻一起带到虎牢关。
张超不难相处,对待下属颇为阔绰。盟主袁绍乐于交友,营帐中夜晚歌舞不断,江闻跟着乐呵呵的张超在酒宴上混饭。
让他意外的是,营中不少人都听闻过他“纯孝”的名声,主动和他相交,一时间江闻的日子如鱼得水。
唯一心烦的,就是迟迟没有找到他心心念念的谢然。
……汉代的宴会再吃就要把他吃吐了!
今夜又逢军中置酒宴。
张超出席,江闻现在也有资格在张超身后拥有一张独立的漆案。
荧荧火光中觥筹交错,张超忙于交际,江闻独倚漆案。他举起酒樽,杯中酒液略显浑浊,入口酸涩。江闻品着好像比前几天的酒淡了一些。
汉代的酒主要以谷物为原料,受限于酿酒技术,大概只有三五度,对于经历过现代烈酒洗礼的江闻来说根本不醉人,他能当成小甜水喝。
借着喝酒的动作,江闻悄然瞄了一眼坐在对面前排的公孙瓒。
据他所知,他要找的谢然就在公孙瓒军中。太原谢氏分量不轻,公孙瓒必然礼待谢然,可他等了几天,也没见到公孙瓒带着谢然出席。
讨董联盟名头上统一听从盟主袁绍调度,实际上还是各管各的。作为张超麾下,没有由头相交,江闻不好在其他诸侯的地盘乱逛,只能等着各种场合的巧遇。
江闻看着公孙瓒的方向,眯了眯眼。
公孙瓒正大声地和身边的陶谦谈天论地,脸色涨红,身前的食案都被挤歪,显然是喝高了。公孙瓒并非独自赴宴,他身后还坐着一人,样貌颇为奇特。
两耳垂肩,唇若涂脂,举止端方,正是公孙瓒的师弟,刘备刘玄德。
刘备名声不显,在场的各路诸侯不是郡太守就是州刺史,没人在乎一个小小的平原县令,哪怕这个县令是汉室宗亲。故而身边冷落。
江闻对刘备印象深刻。
想起前天虎牢关下,关羽挥刀斩华雄,再度回忆起那种自己恍然间见证历史的感受,江闻的视线有一瞬间恍惚。
他的动作微顿,错神间许是视线停留过久,原本低头沉默饮酒的刘备忽然看向他的方位。
被发现了!
江闻躲闪不及,干脆大大方方地拱手行礼。这种时候匆忙移开视线反而显得心虚。
目光捕捉到视线来源,刘备眼神微闪,对于江闻的主动示好颇感意外。刘备心里拐了个弯儿,动作自然地举起酒樽,面上挂着友善的微笑。
两人举樽共饮,皆一饮而尽。
刘备放下酒樽,心里一时不解,琢磨着江闻这番举动的是否有其深意。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挲声。
此时此刻能坐在师兄身后的再无旁人,刘备不需要猜,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道:“明忻来迟了,合该罚酒。”
来人轻笑一声,讨饶道:“偶感风寒,吃不了冷酒也受不得罚,望君手下留情,就饶了然这次吧?”
风寒?刘备心中一怔,看向来人。
帐中灯火通明,映照青年身侧,一袭扁青色长袍温雅如玉,颀身玉立似春夜清风,恍然如画中人。
青年将柔蓝色的斗篷交给侍从,施施然地坐在刘备身侧。颔首时可见眸光清澈,眉眼含笑,俊秀依旧,只是被冷风晕红的脸颊透出几分难掩的苍白。
对方稍一靠近就感受到寒意的刘备微微皱眉,“既受了风寒,身上怎的还这般冷?”
子龙就没给这人多穿点?
帐内温暖,谢然身上裹挟着的寒意就格外明显,刘备瞥了一眼青年的泛红的耳朵和手背,显然是在外头久站。
谢然理顺袍角,抬手摸了摸摆在食案上的酒壶,随口解释道:“帮人送些东西,路上耽搁了一会。”
酒器触手冰凉。无论帐内如何温暖,冬天就是冬天,食物早早地摆上桌,凉的格外快。
谢然不舍地把手从酒壶上移开。
“送东西?”送东西需要谢然亲自去?
刘备看他一眼,先是不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暗色一闪而过,沉声道:“那些人又找你麻烦?”
“何来麻烦?”谢然神色平淡,并不在意,“不过是跑跑腿送文书,既然要我去送,那就去送罢,莫要误了军机。”
什么军机?何曾轮得上他们这些人过手重要军情!都是寻的借口!
刘备低头看着手中酒樽,只觉得刚才滋味甚美的酒突然变得酸涩难以入口。
他又道:“明忻何不将此事说与伯圭兄?”
公孙伯圭受谢氏之托照顾谢然,谢然被人刻意为难,只要找机会和公孙将军告一状,想来那些人就不敢再闹。
谢然看着帐中热闹的宴饮,轻声道:“数日前,云长兄斩华雄,这般豪气英勇,为何今日酒宴不见身影?”
“玄德兄贵为宗亲,亦可独自一席,席既在,为何不坐?”
“云长不在,玄德兄不坐,然亦不为。”
刘备听后默然,半晌泄露一声苦笑。
是他不让二弟来酒宴。
刘备知晓自家二弟个性冷傲,与其拘他在宴会上当个热闹的添头,不如留他在帐篷里看书饮酒,也少了那么多的不自在。
而他自己,有单独的座位当然好,为什么还要坐在师兄身后呢?
就算他是宗亲,他的二弟斩了华雄拿下首功又如何?数路大军联合,袁绍才是盟主。
袁绍不重视他们,他们就不会得到重用。
此时正值寒冬,袁绍给他安排的座位在席位最末,紧紧挨着帐篷口,期间侍从往来,帐篷外的寒风顺着空隙嗖嗖地往人身上跑,吹的人骨头缝里都泛着疼。
不是没有更好的座位,只是轮不到他罢了。
……反正也没人在意,何苦坐那活受罪。不如坐在师兄身后,他还能多喝几口热酒。
谢然的处境和他异曲同工。他不被重视,谢然更加难熬。
董卓于凉州发迹,帐下大将吕布籍贯并州。凉州董卓倒行逆施,暴虐成性,名声烂大街,吕布助纣为虐,并州狼骑听其号令为虎作伥,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世人提起凉州会想到董卓如何贪婪好色,提起并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吕布如何给人当儿子。如果说之前对凉州、并州的印象只是边疆苦寒,如今恐怕又新增了不少恶言恶语。
自并州刺史丁原被吕布所杀,并州失去名义上由朝廷任命、合法合理的州长官之后,境内群龙无首,南匈奴和白波军又频频作乱,整个并州都乱成一锅粥。
朝廷缺乏管控,并州无力自救,只能放任混乱发展,实力渐衰。在这种情况下,太原谢氏派家中子嗣入讨董联盟,是一种明确的表态。
谢然不能不来。
吕布杀了丁原,对并州士族来说,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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