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悬崖矗立在大海边,海风吹动着崖边一株株橘黄的野生罂粟花,巧的是,夏昼穿着的是同样颜色的长裙,她站在一块鲜绿的草坪上,眺望蜿蜒的海岸,涌动的海浪声仿佛恶魔的咆哮,震耳欲聋。

海的对岸是什么,整个地球的海水是否互相流通,如果两个人同时将手伸进海里,是不是相当于牵手。

一通胡思乱想后,夏昼把自己逗笑了。

虽然气温有二十来度,但海风吹到身上,夏昼还是有些冷,怀念起心湖跑步的日子,她不由自主来了个热身动作,原地单腿跳。

咚咚咚——

怎么回事?脚下的草坪有点奇怪,踩上去硬硬的,还有声音,完全没有土壤松软的触感。而且它和周边草地的颜色都不同,应该是人工草坪吧。

就在她低头想要验证猜想时,肩上忽然多了一层重量。

“穿这么少站在这里吹海风,容易感冒。”

夏昼乖乖地将手伸进外套袖子,调侃道:“哟,亚瑟少爷居然会关心人。”

转过头,眼神蓦地一滞。

十分钟不见,亚瑟换了一套白色西服,系了红色领结,垂眸一笑,倒有几分颠倒众生的气质。

夏昼移开眼,跟着一笑。

“陪我去吃个饭吧。”

“什么饭?”

亚瑟用鞋尖踢了踢脚下的草,草皮很快烂了一个洞,黑黝黝,深不见底。

一只皮鞋踩在了洞的上方,挡住了那个洞。

“家庭聚餐,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亚瑟态度真诚,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谁知夏昼竟然答应了。

“客随主便,走吧。”

亚瑟欣喜不已,朝身后打了个响指。

很快,一辆白色观光车开了过来。

夏昼先提裙登车,心想,吃饭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

车子一路畅通,沿着草坪往里开,直到开上一条主路。

越往内,树木越繁茂。

不到五分钟,一座富丽堂皇的现代庄园出现在夏昼眼前。

庄园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背心的中年男人,他身后有两队人马,一队黑西装,一队白褂子,派头十足。

观光车停下时,他上前,手搭在亚瑟肩膀上,一脸关切:“亚瑟,没受伤吧?这次真是有惊无险。”

夏昼蓦地停住下车的动作,诧异地看向亚瑟。

什么,亚瑟居然是真名!

“马修,我很好。”亚瑟将马修的手轻轻甩掉,牵着夏昼下了车。

夏昼顺着亚瑟的动作,挽上他的臂弯。

呲——

一辆蓝色敞篷跑车急刹停在众人面前,车上冲下来一个男人,棕发蓝眼,一身贵气的酒红色西服,扣子散开,领带系得歪歪扭扭。

“亚瑟!Thankgod!你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亚瑟无视对方夸张的热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将手搭在了夏昼的肩膀,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这是Joe,是我从夏国远道而来的好朋友。”

洛斐:“……”

虽然早就接到报告亚瑟把那个女人带到了家里,但真正见到心里还是受到巨大冲击的。

亚瑟是认真的。

“你好。”夏昼大方地打招呼。

洛斐和马修神同步,“Joe,欢迎你来。”

嘴上这么说,面上却十分不悦。即便这个女人不知道咱这哥俩的真实身份,也该猜得到他们并非等闲之人。可她不仅不卑不亢,还带着一股淡薄的审视目光。

豪宅内灯火辉煌,金灿灿的大理石上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走几步便可见到一盏闪耀的水晶灯,家具和装饰物全是昂贵的木材打造和雕琢出来的,精美绝伦。

这些都不足以让夏昼震惊,让她最受冲击的是餐厅的墙面上挂着的那幅巨型全家福。

压迫感十足,犹如真人坐镇。

可是,很怪异。

夏昼盯着坐在将军椅上的那对父母,长得太相像了,身后的三个儿子都没有他们之间那么像。

在夏国,夫妻相是经常调侃的用词,但这一对夫妻并非单纯意义的神似,而是轮廓、五官都像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Joe,请坐。”

椭圆形餐桌,主座的位置空了出来,夏昼坐在了亚瑟身边,马修和洛斐坐在他们正对面。

夏昼没等到那对夫妻出现,菜已经端上来了。

半圆形水晶菜盘揭开时,夏昼开始翻江倒胃。

一盘血红色冒着热气的块状牛排,血水还在往外渗。

夏昼明知这是西古国人的待客招牌菜肴,半生冒血再正常不过,但她的胃早被凛氏丰盛但一点不油腻的精致菜品给惯坏了,忽然见到这么重口味的菜,接受不了。

洛斐坐着没动,马修却吃得很开心,还好心地介绍,这是新鲜屠宰的小牛犊身上最好的一块肉,肉质鲜美,人间难得佳肴。

夏昼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亚瑟才吃了一口,就放下刀叉,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待客得按照客人的习俗来才对。

他转头问:“Joe,吃不习惯是吗?”

夏昼诚实地点了点头。

亚瑟手指一勾,冲佣人吩咐:“换夏城菜,唔,鸳鸯火锅——”

夏昼哭笑不得,连忙拦住他。

“不用,我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不太想吃东西。”

听罢,亚瑟径直起身,俯身扶着夏昼的肩膀,“那我先带你去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再一起吃火锅。”

“可你们——”夏昼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家庭聚餐。

亚瑟将夏昼带离座位,“没关系,我们走吧。”

马修和洛斐目送两人离开,马修冷哼了一句:“得想办法除了她。”

“赞同。”

两兄弟目标一致,但洛斐的目光更如蛇蝎般毒辣。

·

“我住这?”

夏昼环看古堡内唯一一间卧室,若被自己占了,亚瑟要住哪去。

“唔。我睡阁楼。”

“还有阁楼?”

亚瑟领着她走楼梯上了阁楼,木地板上铺着一张床垫,尖顶开了一扇天窗,阳光和星光都可以透进来,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但晚上睡这未免太荒凉寂静了。

“原本顶上有个风车,我让人拆了,怕吵着你休息。”

亚瑟指了指顶上的天窗,见到夏昼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我们一起睡楼下,我也不介意的。”

夏昼转身背对着亚瑟,耸了耸肩:“那你还是躺阁楼吧。”

亚瑟埋起受伤的神色,喃喃道:“当然。”

倒时差的夜总是特别难过,亚瑟反复地做着梦,梦里不断闪回夏城雪夜的画面,夏昼脊背上一层一层滴落的鲜血,直至变成骷髅。

他陷入了循环往复的情绪黑洞,忽地癫狂而痛苦地呻/吟起来。

夏昼闻声冲上了阁楼,望见浑身痉挛嘶吼的亚瑟,搞不清楚状况,完全不敢靠近。

亚瑟蓦地睁开眼,望见梦里的“始作俑者”,迅速爬过去将对方扯进怀里,两只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重重地盯在了墙毯上。

“亚瑟!你在做什么?!”夏昼惊叫道,身体不断地挣扎。

亚瑟忽地清醒了,一对失神的蓝眼珠逐渐聚焦,看清楚人后,他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哭泣起来。

夏昼茫然失措。

如果说第一次相见他的哭泣是装出来的,那这次一定是真实的。

这次的泪水是滚烫的。

哭了好一阵,亚瑟安静下来。

两人靠坐在床垫上,亚瑟的头歪着,靠在夏昼的肩膀上,双眼肿得像鸡蛋。

“Joe,我是个怪物,我很孤单。”

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说孤单,夏昼真的想笑。

但她笑不出来,她知道亚瑟旧病复发了,狼人精神官能症,在这个问题上,亚瑟也没有没骗自己。

她查过资料,这个病症的患者从小恐惧动物,而且一定亲眼目睹过,或是做过某个改变心智的梦境。

“你是不是小时候做过什么可怕的梦?”

亚瑟难堪地摇了摇头。

很快,他又决定说出来。

难以启齿,只针对外人。

这一刻,夏昼是可以倾吐心声的好朋友。

淡白的月光下,亚瑟的脸也变成了银灰色,他淡淡地叙述那个不堪的“梦”。

三岁的某一个夜晚,亚瑟被奇怪的噪音惊醒,他睁开眼,目睹了马修将一个中年女佣按在玻璃门上,两人全身赤裸,马修不断耸动着身体,嘴里却喊着——

亚瑟猛地停顿了下来,如再临现场,用古怪的音律轻轻唤了一声:

“伊莲……”

夏昼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一定是一个喊出来,会被天打雷劈的名字。

果然,亚瑟吐出了一句惊天地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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