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一直住着两个人,苏意安除那日同他说了两句话外,就再也没说过。

如今她需要一个陪同她去镇上摆摊的人,也不知道贺允淮愿不愿意。

虽然他现在还不能下炕,但可以提前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毕竟读书人去集市叫卖,也不是人人都能放下脸面做到的。

虽说他曾经为了挣银两在镇上做过工,可做工又和摆摊不同,士农工商,小摊贩若是买卖做大了也是商。若被以前书院的人瞧见,定会耻笑一番。

这边贺允淮垂下眼眸,不再瞧她。

刚刚她说的东西,听上去着实有意思,他在书院时从未见过。感觉她想让大哥做出来不仅仅是在家中耍一耍,而是大有用途。

可他不知要如何开口问,也不知道开口问了,她会不会说。

二人各自思量了一番,最后谁也没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

不过他们的反应被一旁的贺颂元瞧得清清楚楚。

都是一副想说又顾及旁人在不得不忍住的样子。

作为大哥,此刻贺颂元觉得自己得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比如让出炕的位子。

“娘,菀絮如今身子重了,我在这边夜里不放心,要不我还是搬回那屋去。”贺颂元提议道。

家里就三间屋子,若他搬回去,贺母就得回原来的屋,那么苏意安就可以来这屋住了。

贺颂元没觉得这么做有问题,在他眼里嫁进贺家的苏意安没有选择离开这不就是认下了这门婚事。

既然愿意,如今二弟又醒了,这正该是让他们好好相处的时候。

贺母剜了他一眼,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一开始她都不愿开这个口。

虽说是成了亲,可也没迎亲也没拜堂,说直白些他们到底也就一个婚书的关系。

再说这几日贺母也看出来了,苏意安这孩子心地善良,也愿意留在贺家,可愿意留下不代表接受了二郎。

如今二郎刚醒,就要把俩孩子关一起,这可不行。

“你也晓得菀絮身子重,那你更应该在这呆着,万一夜里菀絮发动了,你这腿能下炕不成。”贺母说的直白。

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拿他腿说事,生怕让他伤心,可最近让王郎中瞧看后,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贺颂元的腿稍稍能使点力,自己可以撑着来回挪动两下。

这样的好兆头,一家人都高兴。

贺颂元自然也不会因为贺母说这话而难过,反而觉得甚是有理。

若菀絮夜里真有个事,他还真帮不上忙。

“等孩子落地再说吧,你们兄弟二人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养身子,身子起来了咱们这个家才能越来越好。”贺母一番话,众人很是动容,贺颂元也打消了搬屋的念头。

苏意安不由松了口气,若刚贺母不说这番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寻摸个什么由头来拒绝这件事。

孤男寡女同睡一屋,虽然贺允淮身子不好,但她怎么想怎么别扭,怕是到时候住在一起她也会睡不好觉。

如今贺母开口,虽是等菀絮孩子落地以后再说,但孩子落地夜里也不能没人照看,这样一来又三五个月下去了。

到时候她若生意好挣了银钱,家中没准还能再起一间屋子,等那时就算贺颂元搬屋回去,她也不用同贺允淮一屋住。

“你就同二弟一起养着,有娘在我能有什么事。”菀絮隔衣摸了摸肚子,如今她有孕六个月,再过三个月孩子就出来了,算着日子应该是在年后。

家中突遭变故时,她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今她却觉得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是个自带福气的孩子。

-

又过了七八日。

村里有人路过贺家多瞧了一眼,看见了那挂在屋檐下的肠,许是好奇不由也问了一嘴。

当时屋前就贺兴晨一人在写大字,听见人问便回了一句,也没仔细看来人是谁。

谁知当天夜里家里就招贼了。

好在苏意安捆了个死结,那人解了半天没有解开,又急又气下发出了动静。

贺允淮挨着窗边,一下便捕捉住了声音。

他费力用胳膊撑住身子半坐起来,用手将窗子从内推开。

外面的贼人注意力都放在绳结上,突然窗子一动,一张人脸映在眼前,他着实吓了一跳。

一声尖叫过后,贺家人都醒了过来。

“苏姐姐。”贺凝文整个人抖着往苏意安怀里钻。

别看她有时候在家中和个小大人一样,什么活都能干,可说到底只是个十二的姑娘,遇到事还是怕的。

再说这是夜里,屋外传来尖叫声,谁能不怕。

苏意安安抚了她两下,这才穿上外衣穿上鞋袜悄默声的把门打开。

外面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怪不得挑这样的晚上过来,苏意安拿着木棍一点点靠近,看见贺允淮屋里透出的那点亮光后,她想也没想直接抡起棍子往旁边甩。

那贼人见屋里点了灯,抹黑就跑了。

苏意安这一棍子下去并未打到人。

“乖乖,人没事吧。”贺母鞋袜都没穿,拿着油灯直奔而来。

见苏意安人没事,这才宽了心。

“这贼好大的胆子,幸好屋中都插了门栓,要不人进来了都不晓得。”贺母顺着几间屋子又溜了一圈,没瞧见人。

“娘,这贼是来偷肉的。”苏意安看了看被拆解过的绳结,更加坚定了这一猜想。

一共就三间屋子,偏偏寻到这间,不是为肉还能为什么。

贺母骂道:“没心肝的东西,咱们家的肉也偷。”

贺允淮手扶着窗,指尖泛白。

他其实这般撑着已经比前两日要好,可他心里明白,若他能下炕能走路,刚刚那贼人就跑不掉。

他的身子虽说见好,可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到原来,他也不知道。

“今夜那贼人应该不敢来了,大家先睡吧,天亮了再说。”苏意安把风干的肠取下来,从窗子递了进去,“先放你这小桌案上。”

贺允淮睡得这炕,有一个专门给他们兄弟二人做的桌案,他们下不了炕,都是在桌案上吃。

贺颂元见他二弟干愣着也不接,便自己接了过来。

“娘,你们快去歇歇,家里有孩子别吓坏了。”贺颂元惦记菀絮,忍不住道。

“晓得了晓得了,你这小子。”贺母给他们关上窗,这才举着油灯同苏意安一起往回走。

今夜虽没出事,可也给他们上了一课。

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如今是要好好考虑了。

苏意安一回屋,就见贺凝文披着被子缩成一团躲在了角落里。

一双杏眼泛着红,让人好生可怜。

“苏姐姐,我怕。”

苏意安把门插上,上炕后给她掖好被子,心疼的问:“贼走了,怎么还怕?”

“万一再来怎么办。”贺凝文不安的说:“娘还说在院里垒个鸡窝,要是以后还有人来偷鸡怎么办。”

贺凝文说的苏意安都想过,这家里实在缺一个院,尤其是今日被贼惦记上后。

她还想做些买卖营生,若以后在家中晾晒的肠太多,日日被人惦记上这可不行。

“那日在山上你瞧见云姐姐家的篱笆院子如何。”苏意安问。

“咱们也要用竹子把屋子围起来吗?”贺凝文疑惑的抬头。

苏意安正有此意,“弄砖墙不太现实,可这竹子就算是秋季山里应该也是有的。”

贺凝文揉揉眼,打了个哈欠道:“我都听苏姐姐的。”

大半夜被吵醒,人都困乏,苏意安搂住她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她的背,没一会儿二人都睡熟了。

这一夜贺家有了防备之心,贼人也有了怀恨之心。

翌日,吃过早饭苏意安便把弄竹篱笆围墙的事同一家人说了一遭。

山脚下的竹子早就被砍没了,若想弄竹子就得往深山里去。

而且所需竹子众多,也不知得上下山往返多少次。

“这事耽误不得,今个是来偷个肉来日若是来家中偷钱呢。”苏意安见贺母犹豫,便把事情说的严重了些。

“娘,就弄吧,我陪着苏姐姐上山,我能背竹子下来。”贺凝文随即道。

贺母心头动容,哪里有不愿意的,只是这事让苏意安一人去弄她不放心,“我和意安一起去山上弄竹子,你们留在家中。”

“啊?阿奶!”贺兴晨想去山上不是一天两天,见这次又不带他,不免有些委屈。

他也不小了,他都六岁了,也能背着竹篓捡柴火捡竹子。

“虽说是要围个院子,但具体怎么围,围多大咱们都得想好了,不如你们在家想想,若是有主意了就用木棍在地上圈出来。”苏意安提议道。

至于哪里寻竹子,苏意安打算去问问云娘她们。

本不想欠人情,可有时候现实不允许啊。

那肠风干了有七八日,已经有腊肠的模样。

与其让人惦记着,不如今个就把它做出来。

苏意安用水将其冲洗一番,把其中两节取下放入了锅中。

因为没有加红曲粉所以煮熟后颜色有些淡。

苏意安晾凉后将两根都切成了片,正好可以一节一盘。

“这么多。”贺兴晨看着两盘肉,小眼发光。

“一盘咱们自己吃,另外一盘和剩下的一会儿我给云娘送上去。”苏意安擦擦手,指挥着贺兴晨将香肠端到屋中。

求人办事总不能空手而去,再说她也想多找几个人尝尝这香肠如何。

因着里面加的调味料少,她不知道做出来会不会味道差距有些大。

“娘,你们尝尝。”苏意安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示意她们每人都夹一块。

这可是肉,是肉哪有人不喜欢吃,贺母挑了块小的不太肥的,一口咬下去竟油滋滋的。

“好吃。”贺母眉眼弯弯,瞧模样是说的真话。

见大家吃了都说好,苏意安这才夹了一块,味道中规中矩,但是不难吃,比单独用猪肉炒菜是要好吃许多的。

“娘,家中可有食盒?”苏意安问。

“食盒没有,竹篮如何。”菀絮知道苏意安要上山送香肠,专门拿了一个干净的竹篮出来。

苏意安把剩下两节没有煮的放在竹篮的最下面,又把装有切好香肠的盘子放在它们上面,最后盖上了一块干净的布。

这样就算被上山的人碰见了,也不晓得这里面装的什么。

趁着还没晌午,苏意安收拾妥当后便同贺母一起背着背篓往深山去。

上次寻到云娘那真是一场意外,所以这次再进去苏意安找不着地了。

明明是同样的方向,怎么就找不到了。

若不是同云娘去了趟镇上,她都要怀疑自己那日到底有没有在山上遇见云娘。

“这边树上有痕迹,像是被人用砍刀砍过。”贺母摸了摸深巴巴的沟痕,说:“不如咱们沿着痕迹走。”

村里人上山也就是砍砍柴捡捡果子,没人闲的在树上刻标记,还是有序的刻。

苏意安觉得有理,二人摸索着大树,一路寻一路走,终于看见了那处篱笆围的小院。

怪不得那日云娘惊讶有人能寻过来,这地方是真的隐蔽...

竹篱笆还是那日的样子,只不过这次院里多了几条猎狗,苏意安左右看看没瞧见人,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屋内云娘正在给庄山补衣裳,这经常在深山跑的猎户衣裳上总是被树枝挂出洞来,一件衣裳总不能破了个洞就扔了,这不每次破了就补个洞,如今衣裳上打的补丁已经能连成一片了。

汪!汪!汪!

听见门外动静,三只猎犬一同扑了上来。

虽隔着门,但还是吓得贺母往后退了两步。

“你去瞧瞧,三崽吠的这么声大,定是周边有人来了。”云娘手中拿着针,头也没抬还在缝补衣裳。

庄山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他吆喝了一声,三只猎犬讨好般围了上来,也不再犬吠。

没想到开门的是庄山,苏意安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是你。”庄山没有惊讶,他偏开身子让二人进院,“云娘在屋里,你们进去吧。”

说着他关上了院门。

贺母紧紧跟在苏意安身旁,她两眼根本不敢看别处,生怕那三只猎犬扑上来。

听闻这猎犬与家中养的狗崽子不同,这猎犬见过血,张嘴能咬死畜生,凶得很。

“云娘。”苏意安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唤了一声。

云娘闻声放下手中针线,笑着迎了上来,许是没想到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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