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视线烧到,她耳根一阵烫。

最后强装着镇定:“你先说随便都行的。”

意思是,是他先那样糊弄她的。

陈蝉衣绷着小脸,视线很正直地望着投影。

两秒后,他点头:“行。”

李潇双手抱胸,背往后靠到沙发,轻轻懒懒地道:“就看这部。”

他语调意味不明,不知道含着什么情绪。

陈蝉衣也没心情知道。

那部片子到中后段,灵异迭起,她几乎是扯着毯子,闭着眼睛往下看。影片里男人举起斧头,狠狠凿向木门,咧着嘴发出一声讥诮诡异的“Here?s Johnny”。

陈蝉衣吓坏了,紧紧捂住眼睛。

她没想过这片子这么吓人,尽管不算血腥,可她总觉得里面的人像是有精神疾病。

后半程很混乱,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就记得自己哭哭停停,片子里被大雪封山的酒店像个迷宫,永远逃不出去。

最后,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等她有意识不再发抖,脑袋好像被人按在了肩膀上。

是靠近他锁骨的那一块,很烫,他按着她后脑,呼吸间滚出的热气,几乎就悬在她发顶。他心脏跳得很缓很重,沉稳有力。

不像她,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样,心跳早就超速不受控制。

“好了。”李潇低头,耐心哄孩子的语气,“放完了,不哭了。”

她却愣愣地不敢抬眸,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黑暗无声的客厅,她眼睛里泪光浅浅,像是两艘漂泊的月亮船。

陈蝉衣抖着唇,很小声地呜咽了声:“那个鬼,最后抓到了吗……”

这片子真有鬼呢?

李潇挑了挑眉,抬手捧着她脸,想把她泪珠抹下来。

他指尖一碰到她眼睫,她眼睛就胡乱颤抖,紧紧闭了起来。

最后,他收回手,从茶几上抽出张纸巾,摁在她眼尾。

他看着好笑:“你还挺关心剧情。”

哭成这样了还得问问结尾是个啥。

男人手指温热,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擦过脸颊时有种别样的温柔。

就像是她的错觉。

陈蝉衣慢慢止住了泪,那双茶瞳空濛望他:“那最后究竟是什么,真的有鬼吗?”

男人挑眉,言简意赅:“没看。”

陈蝉衣:“……”

李潇轻抬唇角:“你当我是什么,你在旁边哭我怎么看?”

“那,那再看一遍。”说得好像都是她的错。

没想到弄成这样,她也有点不好意思。陈蝉衣抽噎一声,伸手就要去摸遥控器。

遥控器被半路截住,男人举高,她够不到。

李潇垂下眼帘:“陈家月。”

她蓦地便噤了声:“嗯。”

他关了投影,室内陷入一片黑暗:“睡觉。”

窗外月色,朦朦胧胧,顺着缝隙洒进来。

李潇说完这句就扯了扯毯子,挨着沙发这一侧躺了下来。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陈蝉衣微张着唇,手指陷进羊羔绒被子里。很温暖,带着特有的干燥气息。

她看见李潇阖上了眼睛,心里不安又局促的感觉,终于后知后觉爬上来,像是耳廓爬过青苔。

怎么睡,睡他旁边吗。

被褥上倒是有两个枕头,是从沙发上拿下来的,那时她只是为了给孩子腾地方,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

她还是犹豫地坐着。

“不睡吗。”黑暗中,男人发出声音,他声音沉厚安静,带着股极淡的温柔。

陈蝉衣愣了愣:“哦。”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真的挪过去,慢腾腾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她的毯子是双人绒毯。

当时买,只是为了和床的尺寸配套。

现在他们两个人,陷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狭小的缝隙里,绒毯正好裹住身体。

陈蝉衣原本喜欢侧着睡,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好,他就在她旁边,她无论面对他或是背对他,都让她觉得尴尬极了。

其实她可以回房间去睡的。

陈蝉衣把毯子拉过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周遭静谧,她盯着天花板盯了会儿,忽然闷声道:“李潇。”

“嗯。”

“我……我是不是可以回房间睡。”

她紧张纠结,谁没事跟前男友睡一条毯子的。

身旁黑暗里,李潇却笑了:“行。”男人阖着眼,缓慢而平静补充:“你不害怕就行。”

“……”她真的快无语死了!

早知道不放这个了,她原本是想气他的,可是现在她倒是被吓着了。

陈蝉衣猛地把毯子拉过头顶,她想想自己黑暗的房间。

不高兴地木着脸,她才不觉得有点吓人呢。

她只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胡思乱想着,陈蝉衣犯起了困,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

将睡未睡的时候,她觉得身边人动了一下,好像是翻了个身,然后极浅的呼吸就落在了枕头上。

陈蝉衣好像听见他说:“陈家月。”

她迷糊着“嗯”了声。

李潇低着声音,隔了两秒才道:“是不是报复我。”

陈蝉衣没听懂,哼哼两声,逐渐失去了意识。

*

润州暴雨连续下了四天,到后面暴雨转小,积水排掉,整个城市的交通才终于恢复正常。

李潇的表姐匆匆赶来,抱着孩子和陈蝉衣道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陈蝉衣:“没关系的。”

谈霜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诧异。

她当然认得那是之前医院里陪她说话的医生。

也认得,这是那天她和李潇去医院,在台阶上向他们投来视线的女生。

当时她问李潇,是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同学,她觉得面熟。

李潇却否认了这个答案。

再次见到陈蝉衣,谈霜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不过她还是很热情,带了很多菜:“都是老家自己种的,你拿回去自己烧着吃。”

陈蝉衣慌忙摆手:“不用。”

其实她没帮上什么忙,孩子原本就没生什么大病。

一旁男人突然出声:“收着吧。”李潇随意垂眼,“你不收她心里也不舒服。”

陈蝉衣最后把东西收下了。

孩子被谈霜接走,陈蝉衣和李潇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并排,没怎么说话。

路过一家水果摊,李潇忽然说:“等等。”

陈蝉衣看着他走进去,约莫过了两分钟,他就出来,手里提着袋子。

旧小区排水系统不敢恭维,他们挑高的台阶走,还是没什么话。

偶尔李潇会提醒她:“看路。”

到了那栋楼前,他在前,她在后,沉默地爬上四楼楼梯。

站在门外掏钥匙的时候,李潇转过身:“拿着。”

是他拎了一路的水果,放到她手上。

她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便垂下眼:“走了。”

黑黢黢楼道里,他高大身影停顿一瞬,最后微微侧过脸:“再见。”

*

那之后,润州放了几天晴。

她没再见过李潇。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苏南地区持续大降雨,交通系统瘫痪,连续上了好几天热搜和新闻晨报。

陈如晦也打来电话:“你们那边那个天气,自然灾害似的,还不如回临海。”

陈蝉衣:“临海也有台风天,更严重。”

陈如晦不过是想逼她回去,听她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重重哼了一声:“你嘴硬好了,结婚之后去京城我也耳根清净,不用再跟你这几句话翻来覆去。”

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陈蝉衣放下电话,厨房窗外日光晴朗,底下小猫窝在垃圾桶盖子上舔毛。

她心里微微叹口气。

四月初,清明节假期的时候,陈蝉衣要值班。

瞿雨音回家了,不能陪她,小颖倒是还在急诊室。

自从上次小颖说她和秦继南的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尴尬。

小颖胳膊挽着另一个规培生,陈蝉衣认得,是同期一个姑娘,叫刘静。

她点头朝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没有太热络,也不至于太冷淡。

刘静打量她背影:“她之前就这么冷冰冰的吗?”好拽哦。

小颖模糊地答了句什么。

陈蝉衣没理会,继续写她的规培报告。这个档口还没到急诊室最忙的时候,她准备晚上把之前没看完的文献啃完。

科室灯光刺眼,那些英文单词在她眼前晃。陈蝉衣放下笔,发现自己有点没法集中注意力。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李潇了。

像她预想的那样,推推的病好了,城市暴雨乌云散去,所有生活都回到正轨。

李潇不再需要求助她了。

那天最后他给她带的水果,还剩一个小橘子。

陈蝉衣留着没有吃。

她日常还是上班回家,下楼扔垃圾时喂猫。那段时间垃圾箱盖上总是出现个小碗,里面装了猫食。

她值夜班,他很晚回家。每晚十点十五,楼道里会准时传来脚步声。

可是也仅仅只有脚步声了。除了出门进门的声音,很意外的,他们甚至连一面都没有偶遇过。

陈蝉衣也没再见过那个红唇女人。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小颖和刘静从外面打水回来,抬眼就看见值班室里,安安静静坐着看书的女生。

身姿端正,脖颈纤长秀气,是天生适合练舞蹈的身材。周围几个人都在笑闹,她兀自安静,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气。

小颖咬了咬唇,走过去说:“小蝉。”

陈蝉衣抬眸:“嗯?”

小颖说:“你之前生病很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啦?”

陈蝉衣愣了愣,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但也温声回:“好很多啦,谢谢。”

小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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