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三个人讶异的眼神,徐拂月苦笑一声,颓丧地缓缓开口。

“那夜一去,他心里也清楚此行凶多吉少,是以走前便叮嘱我,人死不过一抔黄土,死得其所便无憾无忧……”

徐拂月很难忘记那晚叶靖安毫不犹豫转身上马的眼神,眼里盈着一整个夜色的凝重,迸发出霎时间惊雷轰响的力量,拥有如滚滚怒涛卷地而来的坚定。

叶靖安似乎一直这样,这样拥有无限的力量。

当晚那一眼,是最后一次见他。

彼时徐拂月脑中浮现出的第一瞬间,便是初识他的情景。

十二三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扯了个面具套在脸上,就直愣愣地跪在叶家大门口,求叶靖安受他为徒。

他生性怕热,三伏天里在日头正盛时跪了一时半会,很快就吃不消了,尤其脸上还覆着张面具,又闷又热,汗如雨下。

他手撑着地,眼前一阵眩晕,东倒西歪得跪不稳,几乎随时要倒下一般。

叶靖安开门出来,见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皱着眉打量着摇摇晃晃的少年,瞧见地上小小一滩叫汗水滴湿的水渍,然后俯身缓缓抬手将他搀了起来。

“你是何人?”

哪知这少年兴奋地一把反抓住自己伸出去搀他的那只手,双眸一亮,道:“师父!”

叶靖安叫他突如其来一句师父喊得僵在原地,茫然之余,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你说什么?”

“你既受了我的跪拜之礼,又亲手将我扶起,难道不是应允做我的师父了么?”

叶靖安:“……”

“师父您看我身体资质如何,”徐拂月顶着满头大汗,眼里激动得冒光,在叶靖安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喘着气停下,兴冲冲地拽着他的手臂道:“可是练武奇才?”

叶靖安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过是想出门买些东西,哪知一推开大门就冷不丁见门口跪着个大汗淋漓的小少年,还一见他就满口师父师父地叫不停。

叶靖安微微挣了挣手臂,有些惊讶地发觉这少年力气还不小,他无奈地看着小臂上死死拽着不放的一双手,继续问出了和刚开始一模一样的问题,“你是何人?”

他一怔,似乎意识到还并未向师父自报家门,于是便放下拽着叶靖安小臂的手,郑重地撩袍再一次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徒弟徐福悦,拜见师父。”

叶靖安:“……”

“我从不收徒。”

“是!”这少年扬起下巴重重点了个头,坚定道:“我是师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我会好好珍惜的!”

这孩子怎这般听不懂人说话?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孩子竟是徐国公的孙子,还是徐家唯一一个男丁,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徐老爷子一辈子养尊处优惯了,对徐拂月的要求也唯有享福而已。

但徐拂月自小便爱舞刀弄枪,天生不是锁在金笼里供着的鸟雀,又是借面具遮掩样貌,又是烈日下长跪不起,只为了求叶靖安收他为徒。

“只是因为爱舞刀弄枪么?”

这样大费周章地拜师求学,单单只为了一句“舞刀弄枪”,云端宁有些不信。

对上云端宁略带质疑的美眸,徐拂月神情微滞。

他脸上分明未戴面具,却好像一瞬间裂出丝丝纹路,真的脱落了下来一层情绪般。

情绪面具之下,云端宁看见了一张很复杂的脸,堆满平静、痛苦、冷漠与悲哀的麻木。

他的眼瞳像是历经无数个日夜,跋山涉水而来,披着满身风霜,踉踉跄跄地一步步跌跌撞撞倒进眼眶里,然而却无法歇息,只能叫经年累月积攒的血丝牢牢绑缚着,用力勒死每一寸欲探头的光。

“我本叫作徐福悦,福泽愉悦,是娘亲为我取的名字。我的娘亲是徐家最低等的洒扫丫鬟,在徐家西迁渚安之后,才来到徐家的。她不认字,也没有名字,像一粒灰落在了徐家的墙角了,今日在这儿,明日去那儿,都无人在意。”

“人人都叫她‘四儿’,因她平日里常在院子里第四个厢房打扫。她当然也不漂亮,如果不是父亲那夜醉酒误把她当作了姨娘,她同父亲一辈子都不会有瓜葛。”

“在我之前,父亲还有四个孩子,两个早幺,全是女儿。有了我后,他们既喜又恼,喜的是徐家终于盼来了后;恼的是为什么千盼万盼的男孩,生在一个卑贱的低等丫鬟肚子里?”

云端宁见他眼里红得骇人,但声线依旧平静,缓缓道来。

“我说了她是一粒灰,在这儿去那儿都无人在意,所以消失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摆了摆手,让她消失了,一切都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我没有了娘亲。我从院子里第四个厢房,被抱去了大夫人的卧房,那年我十岁,喊了她九年娘亲。”

徐拂月垂着头,眼角沁出不可控的泪来,他笑着抬手拂去,“那时我便在想,若我能稍微强大些,是不是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害了我的娘亲。”

“再长大些,我听说了叶靖安,听说他二十五岁就平三州,袭安邑,虏敌将,直取风坪山,威震敌胆。那时我便想,若跟着这样的人,何愁无法强大起来?”

“许是我这人是天生的灾星,与我亲近的人总是一个接一个与我诀别。叶靖安是个很好的人,掏心掏肺地教我、历练我、关心我。他虽是武将,却也饱读诗书,极有才情,总说福悦二字不衬我,为我换了两个字,替我更名叫‘拂月’。”

“赐我以名,如予新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徐拂月闭了眼,疲惫的眼瞳几近被扼死,只无声地在眼眶里滴落着血泪。

“他走得决然,临走前只给我留下两句话。”

徐拂月微微一笑,缓缓启眸,“他说,吾之生死无妨,魂归故里本就是我的心愿,莫要为我做些什么。我死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打扰任何人,特别是陛下,叶靖安已经够麻烦他了。”

叶珏早已泪流满面。

萧煦默了默,沉静地开口:“陛下已经知道了,遣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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