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仁沐浴完,又让沈决明给他按摩放松了一次,不过放松过后,韦仁并没有直接上床就寝,而是坐到了书案前,拿着算筹和笔墨开始计算——他得知道马和牛一年产出的粪便能做出多少燃料,进而计算出他能通过这些畜粪换来多少枚五铢钱。
最终得出的结果,韦仁还算满意,若是按照他们家的牛马的产粪、收粪量,哪怕以木柴八成的价格出售,一只牲畜一年也能赚到五百到六百枚铜钱。
韦仁当然不会指望着他们家那些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牲畜给他赚钱,韦仁看上的是县里的畜牧场。
韦仁很想亲自去看看,不过他还要上学,只能把事情交给其他人,韦仁不得不向赵氏借了石大郎。
君子院的事情,赵氏想知道,那是一定能知道的。何况还有一个大嘴巴的韦世然在,他甚至都没等到第二日,韦仁还在屋子里写写算算时,韦世然已经跑去正院和赵氏讲了他们在湢室灶间的试验了。
所以,当韦仁在早食后提出要石大郎去畜牧场帮他打听事情的时候,赵氏就猜到韦仁是想去收揽畜牧场内的畜粪。
“你这是打算运回来当木柴烧,还是要做什么?”韦世然说韦仁是想用畜粪烧水以方便阿桂几人勤沐浴,赵氏信这话,但也只信一半,因为若只为了供给君子院,根本不用跑去畜牧场那么远的地方。
韦仁手里没人,唯一能指使的沈决明一方面交流不便,一方面对驺县不熟,所以,赚钱的事铁定是瞒不住的,韦仁便直接承认了:“我想用它们赚点儿钱。”
“五郎,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赵氏蹙起眉头,她不愿意韦仁做商贾事,“你与我说,只要你想买的是需要的东西,哪怕是玩具,我也可以让司计给你支钱。你现在是学生,不要在这种事上分散精力。”
赚钱的事是瞒不住的,但给未来弟妹买浴盆的事韦仁还是想保留下来当作惊喜的,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韦仁很会答非所问。
韦仁蹭到赵氏身边,一屁股坐到了赵氏的席垫上,和赵氏靠得紧紧的,然后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我保证不耽误学业,阿母,你就答应我呗?”
韦仁的瞳孔是琥珀色,他的睫毛不弯,但又长又密,当他仰着脑袋,满脸央求地看着赵氏时,赵氏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赵氏不愧是生出韦仁的人,面对不想答应又没办法狠心拒绝的事,赵氏同样很会答非所问:“五郎,你要上学、要帮戚先生做事、要种稻子,还要学武,对了,你阿翁还让你练字,这些还不够你忙的?”
“这件事我又不是亲自去做,这不就向阿母借人来了吗?”
“你要怎么做?要不,你把事情与我说了,我找人替你办?”
韦仁:……那赚来的钱算谁的?
韦仁还有事要求赵氏,这么伤感情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是脸已经皱起来了。
赵氏哪里看不出来韦仁心里的小九九,抬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小没良心的,和你阿母算账来了?”
韦仁被戳穿心思,也不尴尬,反而笑得越发谄媚,摇晃赵氏手臂的动作都不自觉加大了几分:“阿母,你就答应我呗!我保证,绝对不耽误课业!”
赵氏被摇得不得不用手臂架住凭几才稳住身体,笑骂:“你老实些!”她是真不乐意韦仁在商贾事上费心思,还是和畜粪有关的,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只是韦仁实在磨人,眼见着就到上学的时辰了,韦仁屁股还死沉死沉地不肯动弹,赵氏无法,只得暂且退了一步,“你先去上学,等你阿翁回来,我与他商量商量。”
韦仁立刻说:“阿翁都是听阿母的!”
赵氏勾起唇角,不过依然不肯松口:“这事以前没人做过,若是因此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是得不偿失。”
韦仁见赵氏打定主意了,也不再坚持,而是讨价还价道:“那也先让石大叔去看看,先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咱们总要先做好准备。”见赵氏欲要反驳,韦仁连忙补充,“阿翁肯定也要问的,总不能到时候再去打听。”
赵氏想了想,终是应了:“行吧,你想打听什么,自去与石大郎说,这几天,他都归你使唤。”
“哎!”韦仁高兴地从席子上跳起来,“阿母,那我就和大兄去学馆啦!”
看到韦仁连蹦带跳地一溜烟儿就跑出了正院,那背影一看就知道他正乐呵着,赵氏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说,五郎怎么突然就想赚钱了呢?家里也没短缺他什么呀。”
跪坐在一旁的阿珀想了想,才说:“兴许和郎君在学馆里的那位同窗有关?我记得五郎君提过一嘴,那家人是商贾。”
韦仁虽然会与赵氏说学馆里的事,但很少提到具体某个人的私事,大多都是讲学到了什么,午食吃了什么或者谁和谁吵嘴、被戚先生罚了之类的,所以赵氏对熊大宝的家事也不是特别清楚,听到阿珀说的话,只点点头:“那孩子很是乖巧,听说也很好学,每天都会向五郎请教功课,出身商贾真是有些可惜了。”
驺县的畜牧场位于新聚和渐兴聚之间,是渐兴聚中罗氏家族的产业。
罗氏畜牧场不仅与县衙合作,比如出借马匹与官吏出行、提供奶汁供酒榷制作奶酒等,也是驺县以及下辖各聚最大的肉类和皮毛的提供者。
附近百姓若要租借或者购买牲畜也多会来罗氏畜牧场,畜牧场内甚至拥有一名,也是驺县唯一的一名兽医。
石大郎便是与罗氏畜牧场内的二管事王季相熟,他将韦仁和韦世然送到朝元馆后,就带着沈决明和石岩去了王季在畜牧场内的家。
知道石大郎来访,王季很快从畜棚赶回来,双方一碰面,王季双手一抱,热情道:“石兄今天来得巧,我正想派人去给你送个信儿。”
石大郎还一礼,也是笑着问道:“可是有事?”
“场里刚好有两头老牛准备宰杀,已经去向县衙报备,我这里想着,是不是得给赵夫人留一份?
“劳你费心,定是要的。”赵氏很喜欢吃牛肉,只要畜牧场这边要杀牛,王季都会给韦家四房留一份。
二人寒暄几句,王季这才看向跟在石大郎身后的石岩和沈决明,目光先是落在石岩身上:“这就是你家大郎吧?听说大郎如今跟在四小郎君身边,真是能干。”
“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石大郎指指沈决明,“这是沈决明,现在跟在五郎君身边,今天我就是带他们过来认认路。大郎、决明,过来拜见王叔。”
石岩和沈决明一同向王季行礼,石岩称呼王季为“王叔”,王季笑着应了。
王季见沈决明没有出声,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多问。
石岩喝一口王家待客用的甜水,放下漆杯后才与王季说明来意:“我今天过来是想向季弟打听些事。”顿了顿,石岩补充道,“是与这牧场有关的。”
王季颔首:“兄尽管问,能说的,我保准不会隐瞒。”
石岩摆手:“可不是机密事,就是你们这畜牧场内的畜粪,可是有去处?”
王季想起石岩之前就过来要过一次羊粪球子,不禁笑道:“可是五小郎君又想要羊粪了?说起来,不知五小郎君那稻米种得如何了?”
石岩哪里会知道,忍不住看了沈决明一眼,沈决明就坐在石岩下首,见状便略略轻身过去,在石岩面前的矮案上划了五个字:部分已出芽。
“唔,已经出芽了啊。”石岩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王季听的,随后才继续说,“不止羊粪,五郎君这次连牛马粪也想要。”
王季有些讶异地看了沈决明一眼,这才知道,沈决明竟是个哑巴。
沈决明立刻察觉到王季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但他已经习惯这种带着惊愕和好奇的打量,王季的打量中甚至没有鄙夷,沈决明便也当作没注意到,仍是规矩地坐着,双手放在大腿上,视线投向王季的方向,但着落点却只在王季的胸口处。
王季没有小看沈决明,不能说话还能跟在小郎君身边,必是有过人之处,收回目光,王季回答石岩的话:“没问题,我让倾脚夫给你挑来,这次准备要多少?”
“所有。”
王季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兄说多少?”
石岩笑着点了点头:“你没听错,五郎君想要你们畜牧场内所有的马牛羊粪。”
“用来做肥吗?”
石岩笑而不语。
王季见状没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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