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里,李雁按照崔闾的叮嘱,放大放长驱虫过程中的痛感和时间,务必要让几位老爷对于这次的孕事经历记忆深刻,且提起来就有汗毛直竖感。

老狐狸们从李雁给第一个人剥离胎包时,那慢腾腾的样子里,就看出了小姑娘故意施为的心理,找崔闾抗议,崔闾便假模假样的上前,说些让她手轻些,动作快些的话。

小姑娘很委屈,托起掌中劳累了一天的幼王蛊,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崔闾,意思很明白,她也想把事情赶紧做完了,好让她的宝贝早点休息,奈何她的宝贝实在太小太弱了,又加之在内城帮几百号人清了一轮,已经精疲力尽了,再让它加快工作效率,会累死的。

这孩子心思简单,演技远没有在场的老狐狸好,说幼王蛊弱小的话,看着就假,但说它忙了一天的话却真真的没渗水份,这就导致,是人都看的出来,她在有意借机折磨人,却只能硬生生忍着叫她动手,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就是他们集体冷漠对待李雁被欺辱时的代价,总之,此事过后,所有人都该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崔闾就是除了想让李雁自己为自己讨还公道外,再就是想拖着几人在这里,好让他们进行后手布局。

“李姑娘、李小姐、李大人,求您给个痛快,要银子还是要什么,您只要开口,冯某定尽力为您找来。”帐子里的声音痛的裂开,其他人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奈何身上的问题还没解决,只能两股战战的守在一旁,听着冯承恩杀猪似的嚎叫。

李雁望着恹恹的幼王蛊,眼眸微亮,在冯承恩惊吓的目光中,小嘴一张一合,“它精气耗完了,你若同意,可舍几滴心头血喂喂它,等它喝饱了,准一气就将胎包剥了,就不会有一寸寸啃噬之痛了,这是最快的快刀斩乱麻之法,之后的几位老爷也能跟着少受点苦,嗯,我看你年纪是他们当中最轻的,几滴心头血而已,不碍事的。”

冯承恩痛的满额头冷汗,可心头血一说,立即就感觉这痛还能忍受,忙把头摇的拨浪鼓般拒绝,“不行不行,本老爷看着年轻,实则身体虚的很,心头血可不能随便取,会损寿命的,李姑娘慢慢弄,冯某还忍得。”

他忍得,其他人忍不得,纷纷上前劝他,要他以大家伙的利益为重,小小的牺牲一点心头血,回头他们可以送上贵重

补药和银两,以告慰他的深明大义。

冯承恩气的不行,毫无血色的唇张张合合,出口的全是不重复的骂人话,什么慷他人之慨不知羞的话,都是轻的,更难听的直接让这个小团体四分五裂,大家三三两两的气的远离了他,一副他不为旁人着想的怨怪心理。

连崔闾在帐外说了好一会的话都没发现,都集中的想用割裂合作的方式,逼冯承恩就范。

毕衡隔着帐帘咂舌,跟崔闾咬耳朵,“这姑娘约摸真在装傻,你看她,三言两语,就把这一股绳拆散了。”

崔闾隔着帐帘看李雁,笑了笑摇头,“她不是装的,她说的是真的,是真想占人心头血的便宜呢!”

让她放慢除胎动作,都装的让人一眼就识破了,说要人心头血的话,几个老狐狸可没半点不信,因为人家在说的时候,眼睛里的真诚有如实质,是真那样想的,所以,心头血确实有助幼王蛊恢复。

崔闾给毕衡解释,“她这宝贝饲养条件苛刻,确实是每月都要舍几滴心头血来供养的,她养了十几年,才堪堪养那么点大,这一朝回返,必然要加大供养量,她自己又能有多少心头血呢?全都养了它,她还活不活了?所以,用别人的就成了目前最好的方法。”

当然,歪打正着的能短暂的叫这些人内讧,也是意外之喜。

崔闾问,“船过去了?那边打了旗语没有?”

毕衡笑的眉眼飞扬,“过去了,刚打了旗语过来,半个时辰后,由保川府武将军亲自带人过河,我们这边把江中心的锚拖走,再把兜底的渔网收了,好方便他们的箭舟过河。”

崔闾点点头,喊了陶小千上前,“去看着些,让下水的漕帮兄弟手轻些,别让他们留岸的哨子发现水中动静。”

岸边起的篝火,打旗语跳的操,都用码头新换了主子,祭河神的借口。

九位当家人来赴宴,当然也怕江中有变故,不仅带了护卫下码头,还在岸上留了哨人,所有漕运船全都停靠在岸,江面上蜻蜓飞过都有痕迹,但凡动静不寻常,那哨人就要吹响角号示警。

之前的那尾小舟箭矢似的冲过江,利用的就是起篝火和沿岸火把时的浓烟,再加上祭操的新鲜吸引力,忽悠瞒过了哨人的眼睛,这会儿,就得靠着帐内几人拔蛊虫的尖嚎,来让蹲守的护卫

和哨人统统围近这一片,达到让帮众上江心作业的目地。

果然,随着帐内的惨叫,和争吵声不断的传出去,那些留在外面的护卫,和码头岸上的哨人,全都将注意力放了过来,不自觉的开始往这处并拢,陶小千找准时机,手一挥,那些早就做好准备的帮众,光着身子鱼一样的就滑进了水中,连涟漪都没晃动。

至此,毕衡才将一颗心收回了嗓子眼,感激的冲着崔闾行礼,“闾卿,太感谢你了,没有你,这边消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送过去,我可太幸运了,遇到你……”

崔闾把人扶起来,叹道,“按理,谈海事分成这块,应该得要朝廷那边派人来谈……”

毕衡打断他,“时间不等人,我懂,再说,朝廷即便派了人来,谁还能有你更了解这块事?回头他们若是觉得咱们谈亏了,那让他们自己来重新谈好了,反正我俩就这本事,没有更大的能耐了,闾卿,你不用担心朝廷那头有人使绊子弹你或弹我,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还有陛下跟太上皇呢!”

说着眨了眨眼,凑近崔闾,“太上皇说那些官员做事都没有放屁快,迟早有一天全把他们革了,换能懂百姓疾苦的寒门子弟上位,嘿嘿,所以,别理那些为当官而当官的老爷们,等陛下翅膀硬了,他们没一个好果子吃。”

朝堂上,有世家门阀背景的官仍占大多数,利益牵扯盘根错节,太上皇也知道光杀人没用,打不断他们的制度和传承都没用,所以,在长久的对抗拉锯战中,他们基本达成了一个平衡点,就是科举取士这块,前三甲的寒门录取率,由原来的百分之三,调整到现在的百分之十五,再有当今给予的百分之百的任命率,只要寒门学子能凭科举入仕,就一定能有官做,再不会有后补等于没官做的风险了。

崔闾知道,他在后世的史官录中看到过,说太上皇这招,叫乡镇包围州城计划,用那些门阀高官看不上的微末官位,一点点往朝中蚕食渗透,等这些人的履历刷上来后,朝中六部三院等实际办事衙门都攥在皇帝手中后,被架空的那些人也就可有可无了。

所以,大宁宣和年,也叫世族勋贵没落开端年,前后用了近七十年,才最终将古来的朝廷政体格局,彻底打破翻转。

只目前而言,朝廷的政体基本格局,都还裹挟在世家勋贵的股

掌中,当今看似在很多事情上有决策权,实际状况也在太上皇头一次的大开杀戒下,看起来比前朝好些,可到底他们的积累太浅,起祥地北境当年的人才也寥寥无几,用都没几个能用的,重新培养的时间,远远够不上世家手里早就积累的人才,且他们也知道新朝爱用寒门,于是首次恩科上来的寒门学子背后,都基本有一个慧眼识才的大族友人,这就叫人防不胜防了,太上皇也是执政几年后,才发现了这后头的猫腻,那种被蒙蔽的怒意,和被这种犹如织网般的制度,纠缠的心生乏味,在发现光靠杀也改变不了后,太上皇以退为进的,为真正的寒门士子,埋下了草蛇灰线的成长规划。

两人站在江岸边,任由那几人的护卫和哨眼靠近帷帐,毕衡悄悄的给崔闾分析朝廷格局,以及他所能知道的太上皇与当今对政体的布局,末了很是感慨道,“太上皇用心良苦,也是为我等寒门士子尽力谋划了一个光明的晋升途径,至少,让许许多多的寒门士子们,不用再为考中后的跑官烦恼,更不用为了有官做,而失了少时节气,违背本心依附高官贵胄,闾卿,你懂么?他为我们寒门士子,开辟了前路无忧的绿色通道,让我们只管向学,保我们学有所用,那种知遇之恩,让我们这些……”

毕衡望着涛涛江水,声音有些哽咽,“让我们愿意为他肝脑涂地,愿意听他的任何诏令,便有一日要我们赤手空拳的去与人搏斗,我们亦不会有丝毫犹豫退缩,愿以身誓忠!”

崔闾说不出话,因为江水相隔,因为地处偏僻,更因为他从前懒怠关心,所以,对于新朝的一切,他都不太清楚,就太上皇个人事迹,在江对岸那样的传颂度,他也知之甚少,唯一清楚的是,太上皇好像只比他大几岁。

人比人是真不能比,同样的年龄段,有人名流千古,创造传奇,有人却连家人都护不住,断子绝孙。

崔闾霎那间就生了颓唐之心,从没觉得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却在此刻生出一股无可比拟的挫败感,那之前为补救和扭转了一些事的小激动和宽慰,又显得那样的微如萤火。

他还得再努力些,太上皇能从边城罪匪窝里横空出世,他在有着梦境警示的前提下,若还不能改变家族命运,那岂不是显得他太废了?

他不能废,嗯,不能!

突然,崔闾就顿住

了,身形有些凝滞,声音也有些顿挫,“你说……太上皇厌恶世家勋贵?一心想改变朝中政体,还政于民?”

毕衡骄傲点头,“对,太上皇说了,民政民政,普通百姓都参与不了的民事活动,政事处理上也就没有公正透明可言,世家勋贵的眼里没有平民百姓,所以得改。”

崔闾哑了声,半晌在毕衡的注视下,艰难道,“我崔氏……累世的资本,传了几辈子的名望世族……”

毕衡一下子卡了壳,好似才反应过来一样,“哈?”

对,对啊,崔闾他家……还上了世家谱来着,跟清河崔氏有一腿,我靠,死了死了,他把这茬给忘了。

毕衡一下子挠头一下子挠脸,急的想找补,“不是,闾卿你不一样,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个……我……”说着话胸脯拍的山响,“我会帮你在太上皇和陛下面前斡旋的,你是什么样的我能不清楚么?我用性命跟你打包票……”

崔闾眼睛盯着江水,脑子里的念头在翻滚,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点灵感,对于耗费家财不那么头疼的一个想法。

干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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