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朱杞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他道:“饭菜都要凉了,二位还不回去吗?”

沈持玉此时也方觉失礼,主人家都走了只留了客人在花厅用饭。

“是在下失礼,秦公子请这边请。”说着便抬袖请他一道儿去花厅,这时王厨娘又端上来两道热菜。

沈持玉本不想作陪,却骤然被宋冀年抓住手腕,将人牵到了桌前坐下,他甚至殷勤地为沈持玉布菜。

看着碗里放着的山芋,她蹙了蹙眉。

朱杞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眸子冷得能粹出冰来,转眼看到宋冀年放入沈持玉碗里的山芋,嘴角又泛起一抹冷笑。

看来这宋冀年比想象中还要无耻,成婚两载有余他竟一点不知沈持玉的口味。

他放下筷子,看向宋冀年道:“宋大人近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案子?”

“倒不是什么难缠的案子,只是一直没有头绪。”宋冀年已是做知县的第三个年头了,杀人放火的案子不是没经历过,眼下不过是一桩小小的失踪案对他来说的确算不上难缠。

朱杞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淡笑道:“不知卷宗可带了,不妨说予我听听。”

宋冀年不得不放下筷子,站起身从袖中摸出今日外出时记录的口供。

沈持玉也趁机抽回了手,她轻轻舒了口气,悄然拎起裙裾,身子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

她的动作很轻自以为没人发觉,却不知一举一动尽数被朱杞收入眼底。

他随手翻着卷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宋冀年在旁边低声述说案子的经过。

县衙的卷宗为何会无缘无故交给外人瞧,再看两人一坐一立,一个悠然自得,一个谨小慎微,宋冀年的姿态分明就是对上位者才有的谦恭。

这位秦公子究竟是何来头?

“这案子也并不复杂,是县里两个生意人周舍人与赵三德二人相约各带二百两纹银赴苏州买布,并约定搭乘艄公张海的船只次日清早出发。可到了翌日天明,周舍人左等右等不见赵三德,便让艄公张海去催,他到了赵三德家中从他娘子口中得知他四更天便已动身。于是,三娘子一口咬定是周舍人谋害了赵三德,而周舍人则怀疑三娘子贼喊捉贼……”

宋冀年的话尚未说完,便听朱杞轻笑了一声道:“去查查艄公张海。”

“啊?”宋冀年一头雾水,抿了抿唇,斟酌言辞道:“这三人我都亲自审问过并未发现异常。”

朱杞笑了笑,将手中的一沓问询笔录递给坐在对面的沈持玉,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沈夫人不妨也瞧瞧。”

沈持玉并未多想,方才宋冀年述说案情时她也听到了,此刻被勾起了好奇心,她也很想知道凶手是谁。

她虽然读书不多,但案卷还是能看得懂的,在翻到张海与三娘子的笔录后,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见状,朱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道:“看来夫人已经看出端倪了,不妨说出来听听。”

沈持玉复又看了看卷宗,蹙着眉道:“这个叫张海的艄公去赵三德家敲门后,说的第一句竟是‘三娘,三娘,你家三郎为何尚未到船?’”

乍听此言宋冀年尚不知何意,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猛然间明白其中的关窍。

张海既是到赵三德家寻找赵三德,叩门之后为何唤的是三娘子,说明他一早便知赵三德不在家。

宋冀年豁然抬眸看向沈持玉,触及到对方清凌凌的眸子,忽觉当头一记闷棍打来,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如此明显的疏漏,他竟然未曾觉察,反倒是秦王与沈持玉仅仅看了三人讯问的口供,便能一眼切中要害,而他竟为此忙碌了三日,将卷宗翻来覆去地看也未曾瞧出凶手是谁。

脸也跟着火辣辣的,他心底诧异于沈持玉敏锐聪慧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

她作为自己的妻子,竟然在外人面前公然落自己的脸面,倘是换了别的妇人即便看出端倪也会假作不知,可她竟就这般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她是在向自己炫耀吗?

尽管理智告诉他沈持玉不是这样的人,但依旧压不住心底泛起的那丝厌恶。

而挑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朱杞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茶,顺便好心地提醒道:“宋大人有这么一位聪慧的贤内助想来日后必定事业亨通,平步青云。”

这番话仿佛又在提醒他入赘沈家的不争事实。

是啊,他为这么简单一个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可她却一眼看出其中关窍,可不就是贤内助!

宋冀年掩在袖中的拳头不断攥紧,心底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他稳了稳心神道:“案件有了进展,在下这就去查查张海,秦公子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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