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张文拉着他直奔辽国皇庭而去。

“着什么急?这几天去哪儿了?你...”李殊停下匆忙的脚步,涩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张青?张文?还是谁?”

张文回头看着身后近在咫尺的衙门,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打心眼里胆寒。

“快走!这牌子是我借来的,被发现了咱俩都得完蛋!”

不由分说的扯着李殊上了候在一旁的马车。

“快走,去皇宫。”驾车的人知道轻重,立刻扬鞭。

“驾!”

片刻之后,一个怒火中烧的人冲出了衙门,四下找寻没发现人,气的狂揪胡子。

“臭小子!一回来就反了天了!”

话虽这样说,他却帮着将这事瞒了下来,自家弟弟死里逃生,能回来就是好事。

“你不是想见小皇帝吗?我这几天想办法去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入宫!”

张文探头一看,见马车行走得不快,急的亲自出去赶车。

车厢里留下李殊一人,他思索起来。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乾德门外,张文见身后一直没人追来,才明显松了口气。

用同样的令牌进了皇宫,将之交给侍卫,张文叮嘱:“告诉天皇帝,耶律蒲奴宁之子,耶律宏庆求见。”

侍卫恭敬的接过牌子,进去禀报了。

李殊冷不丁的问:“耶律蒲奴宁?北院大王?你是他儿子?”

“此事说来话长,”张文含糊其辞:“之前随父亲出征是被俘,后来逃出生天,便不想再回辽国了。”

不想回辽国,那也不至于直接在宋朝从军吧?至于对自己的故国刀兵相向吗?

看着对方怀疑的眼神,张文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等后面在聊,先去见小皇帝要紧。”

没多久侍卫出来了,双手递回牌子:“太后有请。”

太后?萧太后?

张文暗道不好,这可比小皇帝难糊弄!

倒是李殊,等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打起精神。

“殿外何人?”

“臣,耶律宏庆携朋友李殊求见天皇帝。”

两人被领着进了殿内,李殊好歹也是殿试过几次的人,自然没那么害怕,举止得宜,稳重中夹杂着一丝不卑不亢,跟着张文下拜。

“见过承天皇太后。”

萧太后没急着叫起,而是打量了张文一番。

“三年前土墱寨之战,你父亲战败而归,你也在战争中被俘,三年不见,倒是没怎么变。”

张文,哦不,应该是耶律宏庆额头触地:“臣有幸死里逃生,这些年游历宋朝,结交了李兄这位朋友,李兄学识渊博又有心投辽,臣这才冒险带着他一路北上。”

“草民李斌,见过承天皇太后。”

这萧太后虽然不好相与,但这些年也算不拘一格降人才,除了重用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还大胆任用宋人韩德让、马德臣等。

面对这样的人,自然得拿出诚意,李斌毫不避讳的用了真实姓名。

“你到底叫李斌还是李殊?”萧太后想起前两天的奏报:“前几日犯皇帝名讳的,不会就是你吧?”

“是在下。”李殊如实回答。

萧太后锐利的眼刀射了过来:“那么,另一个人必定就是你耶律宏庆了?好大的狗胆!”

...人麻了,耶律宏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都是在下一个人的主意,张兄只是负责配合,毕竟他连汉字都不怎么会写,还望只罚我一人。”李殊一人担下所有罪责。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萧太后并不搭理他,只是话锋一转。

“你说他学识渊博,这么说来还是个人才?”她略带兴味的看向李殊:“你是宋臣?”

“草民不是,”李殊叹了口气:“宋朝科场黑暗无比,在下屡次春闱,都在殿试中被黜落。

不瞒太后,在下并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这样下去永无出头之日,我对宋朝已心如死灰,听闻萧太后心怀大度,朝中不乏汉人,这次特地求了张兄带我北上,想要另辟一片天地。”

“呵,”萧太后轻笑一声:“不妨说说你的经历?”

李殊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其中一部分。

“在下年少苦读,十六岁那年考中举人,本该沉淀一番多学两年再考,年少心性,觉得自己是少年天才,次年上京考春闱,运气也算不错,虽排在榜尾,但也算崭露头角。”

十六岁靠着自己一身学识硬考进殿试,这怕是宋朝立朝以来最年轻的贡士了,连萧太后都目露惊讶。

李殊回想着那一年,真是意气风发啊,那么小的年纪,将一众考生踩在脚下,是真的十分恣意。

“可是宋朝殿试十取其三,在下被刷了下来。回乡后更加刻苦,但就在第二次春闱之际,被人诬告下狱,不仅错过了考试,还连累姐姐,为了将我拉出那吃人的地方,各处求告无门,最后竟想到了自杀。

她一命偿一命,替我顶了罪,我母亲生生哭瞎了眼睛,那时我发誓必要考中进士,替我姐洗刷冤屈!

可是我没用,这次以非常靠前的名次考中贡士,但这一年是雍熙三年,宋朝有意北伐,我因不熟悉军事却又一次被黜落,我恨自己!三年不敢归家。”

地上跪着的人语气平静的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地砖上晕开的泪花却说明了一切。

耶律宏庆只知道他屡次不中,却不知这其中如此多的事情,心中颇为不忍。

“今春是我第三次春闱,犯今上名讳再次黜落,罚下次科举禁止参考。万般无奈下,我回了乡。”一直挺着腰板的人忽的露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笑。

“...却不知我母亲去世已三年了...”他蓦的抬起头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刻骨仇恨:“我恨自己!也恨科举!更恨朝廷!”

“亏我还对宋朝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想着从政不行可以从军!真是可悲又可笑!哈哈哈哈!”

萧太后听罢,也不由感叹一声命运弄人,怪不得非要用皇帝的名字取名。

“罢了,你留下吧,等我差人考考你的学问,在做安排。”她抬眸:“倒是你--耶律宏庆,这些年可有长进?”

“回太后话,这些年同李兄游遍宋朝边境,收获颇丰。”

“李兄记下了宋朝边境各处布防,给他些时日,定能默出来。”耶律宏庆十分推举李斌。

“哦?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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