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施予迷迷糊糊的,像是躺在一艘在海面飘摇摇晃的大船上,船穿过云雾,穿过阴郁的天空,周遭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原来是池野的眼泪,她止不住哭声眼泪落在施予脸上,施予姐姐还昏睡着躺在她腿上。

谢景煜从后视镜看过来,对池野的哭泣感到厌烦。

“别哭了,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池野冰冷的掌心覆在施予额头上,她吓了一跳。

“烫,很烫。”

谢景煜眉心拧紧,话语飞速朝车后座飞去:“系好安全带,扶好她,我们去医院。”

施予耳边依稀传来声响,尤其是谢景煜那声紧张的命令,令她胆颤心惊。

她喃喃:“我不去,不去医院。”

景煜无奈生气,再次从镜中看她痛苦神情,都什么时候了,还讳疾忌医呢。

可下一秒钟,他就调转了方向,转到了朝家方向去的左转道上,顺便在红绿灯的间隙里,翻找了以前给爷爷看病的吴医生,请他到家里来会诊。

池野心一直提至嗓子眼,她懊恼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更是没发觉施予姐姐情绪不对劲,只好笨拙地牢牢地抓住施予的手,用纸巾擦掉她额头不时掉落的汗,愧疚神色更重了。

果不其然,谢景煜在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劈头盖脸地训斥着车后座的池野。

“你看不出来她今天不舒服吗?”

“对不起,景煜哥。”

池野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车子飞速地经过那些高楼大厦,又从明亮一跃进漆黑的地道里,停车的栏杆自动升起,宽敞的地下通道里有冷风灌进来。

谢景煜快步下了车,开了车门,从池野处将施予抱了下来。

“关车门。”

“好。”

池野乖觉地提着施予的包,跟在谢景煜身后上楼。

在执行完按电梯、开门等一系列简短指令之后,池野觉得眼前砰地亮了,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关门。”

“好。”

“开房间门。”

“好。”

施予满头是汗地倚在谢景煜怀里,而后被他暂时轻轻地放在了一楼客房,谢景煜掀开毛毯,将施予放好,又将一旁枕头垫在了她头下。

“去拿冰块来。”

池野哦了一声,又快步跑了出去,在客厅里恍惚了一会,想到了应该在冰箱里,她拉开冰箱门,将底下暗格大块坚硬的冰块徒手取了出来,又站在宽敞洁净的厨房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样拿过去?

索性谢景煜过来了,他冷着脸将冰块拿过来,抛入一旁的碎冰机里,又找到了塑封袋,将冰粒涂抹平整,保证不会太过刺激皮肤,又找了一条毛巾裹了起来,进了房间为施予降温。

很快,医生过来了,为施予量了体温,又查了体。

“施小姐没事,就是神经太过紧绷,要注意休息。”

吴医生为施予打了一剂退烧针,而后让谢景煜时刻观察施予情况,如果今晚烧还退不下来,就要尽快送医院,避免肺部感染。

谢景煜送走了医生,他按照医生指示照做不误,看着脸颊通红嘴唇干涩起皮的施予,没由来地生了气。

忽然他气冲冲地冲出了屋,看到了还站在那里不敢动的池野。

“把她的包拿过来。”

池野颤巍巍地将施予的包递过去,不知道眼前发怒的谢景煜要做什么。

谢景煜解开了衣袖,手臂露出暴烈的青筋,桌子上的东西被他俯身一扫而下,噼里啪啦地吓到了池野,她走过去,将快要掉落在蓝色地毯上的花与纸盒捡了起来。

白色木质桌面留下一面宽阔的空地,谢景煜轻轻捏着施予那只汤丽柏琦灰色水桶包,而后愤怒地猛翻了过来,将水桶倒扣在桌面上,施予包中东西一一掉落在桌面上。

池野呆住了,她看着桌上散落着口红、粉饼、墨镜、湿巾等等小东西,而后眼前的谢景煜在那堆东西里精准地找到了手机。

谢景煜拿着手机,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屏幕解锁了,打开了,亮了起来。

“景煜哥,你怎么能随便看施予姐姐的手机?”

池野不畏强权地,声音微弱地指责谢景煜,尽管他之后可能是她的老板。

谢景煜不理会池野的话,他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翻看着,最终找到了那个电话,又对池野做出别讲话的指示。

电话嘟了几声响了起来。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高量还在休息,他看了看手机,确定那是施予的手机号没错,这时却怎么在谢景煜的手机?

“回答我!”

“景煜,你冷静一下。”

高量抬腕看表,不过才九点多钟而已,还没到年轻人肆意狂欢的时刻吧。

“回答我!”

“这是病人隐私,我作为医生,不能随意透露。”

“高量!”

谢景煜漆黑的眼睛在明亮的客厅里发出火光,他头一次不那样尊重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咆哮,以往他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他对高量充满了尊敬,现在为了施予,他决定对他不客气。

“施予怎么了?”高量思忖着,上次她离开的时候,他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很乐观,看来……

她怎么了?谢景煜沮丧了起来,他朝半虚掩的房门里看过去,她虚弱地躺在那里,他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他觉得她奄奄一息地快要死了。

“高量,爷爷以前当你是家人,施予也是我的家人,你如果还在乎谢家人的话,就告诉我,施予到底怎么了?她到什么程度了?”

高量沉默了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谢景煜服软,过了许久,他才讲道:“施予有躁郁倾向,目前只是有这方面的倾向,还未确诊,我只能说到这里,请你谅解,最好的话,她现在不要受过多的刺激。”

谢景煜挂了电话,他冷笑了一声,呵,躁郁症,真是够了,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施予才不会被打倒,不要受到刺激,那很好,谢景煜正好想去解决这个刺激。

他上了楼取了球拍,下楼时看到还站在那里惊魂未定的池野,指挥她:“你在这里看着施予,每半个小时给我汇报一次她的体温状态,我回来之前不要睡觉,要是我回不来,她还在发烧,那就给这个吴医生打电话,他会送她去医院,听懂了吗?”

池野点点头,她眼也不眨地冲进了施予房间,去照顾她,一动也不敢动地,片刻后听到了房间门扣上的声音。

谢景煜和景焰约在了家里的网球场。

爷爷的房子空置出来无人住,但谢景煜每周都会派人来打扫保护,就连空旷不再投入使用的网球场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旁的杂草定期清理,高悬的照明灯定时更换。

这里一切都一如往常地,还跟以前一样,空荡辽阔地装下了他们的整个青春。

谢景煜站在那里,看着景焰慢慢地走了过来。

莹白的光照亮了整个球场,照耀着面色凶狠盛怒的谢景煜。

谢景焰倒没有真的生气,就算今天谢景煜将施予从他眼皮下抱走了,那又怎么样,反正他还是会去找她的。

“哥,你叫我来这里干嘛?”

谢景煜将球拍扔在了谢景焰脚下,那是一双不健全的腿支撑的脚掌,谢景焰瞬时冷了脸色,仇视地看着谢景煜。

“景焰,我今天给你机会,我还你,像多年我打伤你那样的,你打伤我。”

谢景焰愣在原地,不明白景煜这是干嘛,他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像火车鸣笛那般地没有尽头,一直到他笑出了眼泪,一直到他真正的哭了。

“你,今天可以随便地打伤我,只要你不再去骚扰施予。”

谢景焰没有想到哇,他谢景煜是哥哥,是永远高高在上的人,永远是让他追赶着让他仰望的人,永远是骄傲的冷漠的人,他从来没有在他嘴里听过祈求两个字,今天他怎么了?施予变成鬼吓到他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谢景煜也会有求人的时候,你竟然为了施予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你不会真的以为打伤你就能找到我失去的东西吗?”

“那是你应得的,景焰,我只不过是替施予教训你罢了。”

“嗯?”谢景焰挑眉脸色狰狞,“那现在你还替她教训我吗?我以为她成长了,可以单枪匹马地过来跟我决斗,没想到她还是需要你,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震撼她都受不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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