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船上烤鱼是一种什么体验?

为了防止船身被连带着烧掉,公主和船上长官可用的锅炉,用了泥巴和船身隔开,在上面再架了一块铁板,就权且算是个灶台了。

澄心端详着一旁用来塞进泥炉之中的木板,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她的动作卡住了一瞬,小声说道:“公主说将写废的几块用来充当船上的柴火,居然不是在说笑吗?”

“我有让人先把名字挖掉的。”李清月回答得很果断。

她有在意过玄学问题的好不好。

澄心:“……”

公主都这样说了,她好像真没什么好介意的。

再说,这种接地气的表现,显然要比公主在行伍之中也高高在上,让人觉得可以亲近。

只是刘仁轨还是不免在旁出声提醒了一句,“公主……”

他刚开了个头,李清月就已朝着他转了过来,抢先一步说道:“老师放心,我没打算干得太出格。”

说话之间,她朝着一旁的物品指了指。

以澄心曾经在尚食局中办事的履历,此次出行中,她几乎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就在行装中带上了种种香料。

但香料这种东西,正因为其能起到熏香的作用,在民间的价格依然居高不下,就比如说来自西域的胡椒。

李清月也早将其挪开到一边了,就没打算让澄心将其放在烤鱼之中。

“我是要与船上士卒同乐,却不是要让他们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李清月说话间顺手抄起了短刀,自那庞大的鱼身上切下了一块,叉在了短刀之上。

又歪着脑袋打趣道:“倒是老师这边可以区别对待一下?”

海风和烈日的影响,加上这位公主实在很没有公主架子,刘仁轨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肤色要比之前深上不少。

可也还是因为这海上行船,让她非但不必再遵循宫中礼仪,又能与士卒往来学习战场的存活经验,就如同方才她射出那一箭时候一般——

她眉眼之间的气势越发凌厉了。

对于早年间就知道她宏愿的刘仁轨来说,这当然不是一件坏事。

她说话之间眸光真诚,也让人不觉有些触动。

但对于李清月的这个问题,他还是摇

了摇头“公主还是将自己的香料留着之后再用吧。”

在百济境内确实还能得到来自大唐的物资补给但这只会是出于作战的需求而不是公主的饮食需求陛下说不定还会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女儿早日回返呢。

公主还是自己节省着点用吧。

“对了老师我想起来个事情忘记问了。”见刘仁轨拒绝了这份特殊待遇李清月一边将那短刀递给澄心一边顺口发问:“老师自洛阳出行前带走的那些衣物在哪一艘船上。”

刘仁轨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李清月嘿然一笑“我决定了前来此地的时候让澄心帮我收拾行装这才发现之前为那些将士准备额外的一批过冬衣衫时恰好我的宫女也在将我暂时用不上的衣服给收拾起来这一个不慎就混到一起去了。”

“您想想啊要是让士卒领取物资结果领到了一身女装还是孩子的衣服这多不像样对吧。还是赶紧找出来为好。”

其实李清月想等上岸之后再说的但现在这种围炉烤鱼的环境多适合聊天啊那就不必等到后面再说了。

但这话大概在什么时候说出来效果都是一样惊人的。

刘仁轨木然地问道:“……公主确定是你的宫女正好在旁边一个不慎混进去的?”

这话骗谁呢!

三岁小孩都不一定会相信这种鬼话。

也就是公主仗着自己已经不会被赶下船了这才能将其说出来。

再想想她之前用来说服他的理由刘仁轨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遭到了诈骗。

可眼见面前这个令他倍感骄傲的学生俨然一派眉目飞扬的样子他又忽然觉得这种瞎话既然与大局无关说了便说了吧。

“在……”

“老师您先试试第一块的味道。”李清月一接一递直接先用最先烤制完毕的鱼堵住了刘仁轨的嘴以防他来跟自己计较这个先斩后奏的问题。

可下一刻她就见到刘仁轨那硬气的眉头一动

澄心:“……”

糟糕她光顾着看戏抖多了。

但这个应该不能怪她实在是这对师徒太有意思了……是吧?

好在调味失误的鱼也

就只有最开始递出来的那一块。

当落日余晖铺开在甲板之上的时候在这艘穿行于海浪间的大船上好像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阵烤鱼的香气散播在整条船的各处。

李清月拎着自己的那一块站在船头回头就见船尾的日光正在一点点隐没下去很快就变成了在水面上拉长的光影而在船头行去的方向原本平静的海面上隐约可见一道道黢黑的轮廓。

刘仁轨解释道:“这一片的海域群岛礁石不少就在登州与高丽之间。”

李清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这片海域。

这就是渤海海峡了。

“说起来我记得老师和我说过当年太宗皇帝远征高丽作战将水军基地设置在莱州由刑部尚书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自莱州泛海抵达对岸为何此次出兵百济不自莱州登州之地出发而要从青州走呢?”

在水路上还需要多绕个弯子对于船只航行的考验还更大了。

“两个理由吧。”刘仁轨答道“河北道、河南道征发的府兵汇聚在青州沿途的开销要小一些走陆路多花的军粮自然是要比水路多的。百济这一线本就是从旁辅助的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再便是——”

“今年航船之上的水手其实有一部分是新招募的在内海航行正好先给他们一个熟悉的机会。”

不愿继续服役的何止是陆上府兵呢?

船员其实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表现得那般明显而已。

见刘仁轨的脸上似有几分忧虑之色李清月当即将手往前一伸试图打破这有一瞬沉闷起来的气氛:“老师不必担心若我等此番能远扬威名于海外必能一改征兵风气的。”

“再说了我已将青州情况尽数告知于阿耶阿娘他们总不会对此无动于衷。说不定在我们返航之前就能收到好消息。”

当然比起阿耶的话李清月可能还是要更相信于阿娘一点。

起码在对吐谷浑的态度上

这么看的话唐璿现在在汉中

种地,就很符合实际嘛。

更要紧的是,府兵待遇出现问题,意味着必定会有人因此下台,这又何尝不是阿娘从中攥取权柄的机会!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刘仁轨在李清月的话中,只觉听出了一种异常强烈的信心。

又或者是那少年人的冲劲,让他这个已到耳顺之年的长者都只觉自己真不该如此悲观。

他旋即接道“公主说得不错,如今既已顺利起行,那就该当指望将战事推行下去!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公主啊,那是你的铁签和鱼,不是你发号施令的旗帜。

暮色里光以剪影来看,这位小公主的动作真可谓是意气风发,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这得算是拿了个鱼串当令箭。

大概还因为那鱼被她啃了两口的缘故,和铁签之间没那么严实。

所以还没等她将手缩回来,那块鱼肉就已经刷得一下滑进了海中。

下一刻刘仁轨就瞧见小公主蹬蹬蹬地跑下了甲板,在远处传来了一声拉长的呼喊,“澄心,还有多余的吗——

他扶着栏杆,望见日光恰好在此时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但在海面表现出的苍茫冷意之中,他所感到居然不是一种夜色幽微,人力渺小,而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何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主那“安定两字真有些玄妙,虽说七月才是海上风浪最盛的时候,但往年间的六月里其实也不太平静,今年却有些特殊。

在航船越过渤海海峡,朝着百济进发的路途之中,几乎没发生什么海上波折。

故而当七月到来的时候,这一行船只的前方已能看见延伸在视线两头的海岸线。

那正是,百济的所在!

“还要寻找停泊港口的位置,公主不要这么着急。

刘仁轨的话大概还是说慢了一点,因为公主已灵活地蹿到了前头,朝着东方看去。

在百济这头上呈朝中的奏报里,大多数时候不将其称为百济,现如今百济国主已前往洛阳投降,或许更不应该这么叫,而该当被称为“海东。

海东这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这片海东的土地对于李清月来说,既算是她踏上征途的第一

步,又对她来说还有一层另外的意思。

当她兴冲冲地冲上船头的时候,她还顺便朝着系统面板上那六百多天的倒计时看去,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寒芒。

“公主年纪小,有好奇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这个做老师的不用这么迂腐嘛。船长在后头说道。

他对李清月的印象因为那航海罗盘的缘故,可说是攀升到了顶峰。

这一路行来,也曾有两日接连的阴天,但在罗盘指向的辅助下,甚至不必白日停歇,夜晚航船,以防出现不知不觉间偏航的情况。

他现在抱着一整页的记录数据,就等着在返航途中进一步确认航海罗盘的作用,所以大概只要安定公主不将他的船只给拆了,他都能容忍下来。

“而且也快到港口了,船长说道,“我记得,这边是有留守将领的,估计也在这边留了人手。

“对,留了人手。他那头提前收到了我们这边大军抵达的时间,应当能提前派人来迎接。

不过让刘仁轨没想到的是,这位左骁卫郎将,兼嵎夷道行军子总管,居然没留守在百济都城泗沘城中,而是亲自来到了港口迎接。

当他报上姓名身份的时候,李清月就忍不住问道:“老师,他真的和您不是兄弟吗?

因为这位左骁卫郎将的名字,叫做刘仁愿。

何止是名字相似啊,光从气势上看,其实也挺像的。

哦不对,还是有些区别。刘仁愿的名字虽然听起来比刘仁轨还稍微文雅一些,但此人出自雕鹰刘氏,乃是西晋左贤王刘豹之后,在太宗朝就有徒手与猛兽搏斗的美谈,哪怕如今年岁渐长,也还有一番孔武有力的气势。

这便在体格上和刘仁轨区分开来了。

所以骤然听到这样一句调侃,刘仁轨不免觉得,自打离开洛阳,不在陛下和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小公主令人头疼的频率真是越来越高了。

刘仁愿却浑然未觉,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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