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容寅择定日子,带朝华回城中容家老宅。

容老夫人生了三子两女,孀居三十年,如今年近七十依旧精神矍铄。

见最宠爱的小儿子回来,容老夫人脸上神色只是淡淡,颔首道:“定则回来了。”又笑着冲朝华招手,轻拍了拍身侧,“朝朝快坐到祖母这儿来。”

容老夫人这样自年轻时就心志坚毅的女子,对小儿媳妇是十分瞧不上的。

殷氏刚进门时,她确实喜欢殷氏活泼爱笑,又浑没心眼的性子。

这样的姑娘当宗妇是不成的,但娶进来当小儿媳妇正合适,殷氏进门之后果然与两个妯娌处得极好。

容老夫人当时还对大儿媳妇楚氏说:“你们俩倒不像是妯娌,我给老三娶妻,倒给你讨了个妹妹回来。”

那会儿容老夫人的两个女儿早都嫁了,看见殷氏时不时就冒冒痴气傻气的模样儿,她如何不乐?

偶尔也着恼:“你这弟妹说她什么好?我是婆母,哪能同她那样玩笑?”

楚氏知道婆婆恼怒是假,欢喜是真,忍不住笑道:“我看这天底下没人能对她板三分脸。”

好玩,会玩,好吃,会吃,成日里也不知道她哪许多花样。有了她一个,一院子都是笑声。

楚氏平素也是个不爱玩笑的性子,竟也跟婆婆说:“娘莫不是瞒着我们,专替三弟到月老跟前讨了模子,请惠山师傅捏来的人罢?”

容老夫人直摇头:“连你跟她处久了都油嘴滑舌的。”

等殷氏久病不好,容老夫人还跟王妈妈说:“看着是个聪明孩子,怎么这点事都转不过弯来?”

一个姨娘而已,当真容不下,收拾了就是。

等殷氏发病,躺上床上连人都不认不清。

容老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如今这样除了苦自己苦孩子,能苦着谁?瞧着也不是个心窄的,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王妈妈跟着叹息:“真是人不经事儿,不知道自个儿是硬是脆。”

再到后来小儿子把一家搬去别苑,上下都扯着谎哄殷氏。

容老夫人气极:“我看不是一个得了癫症,是两个都有癫症!”

不喜欢殷真娘,但她喜欢朝华。

那样一对不着调的父母生下了她,也就是老太太才能说一句“歹笋出好竹”。

朝华脚还没好,在祖母面前不能露出来,慢慢走过去行了全礼,坐到祖母的身边。

容老夫人握住朝华的手:“怎么几日不见就瘦了这么些?”

朝华反握住祖母的手:“这几日吃斋才清减了些,过两天保管就又圆回来了。”

容老夫人笑着问她:“今岁省闱,香会上是不是比往年热闹得多?过几日等你大伯母身子好了,家里也要去的,你到时再跟我们同去,烧一把回头香。”

拜完三天竺的菩萨,要烧上一把回头香,才算拜完了今年的佛。

今岁朝华没烧回头香就急赶回家,容老夫人这么说,显然是已经知道殷氏的病又发作了。

容寅坐在下首,容老夫人一看小儿子又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瞧了就心里来气。拍拍朝华的手说:“你去看看你大伯母罢。”

朝华站起来应了声是。

大伯母楚氏初春时感染了风寒,才刚好些。其实老宅中人人都知道,大夫人生病为的是娘家的嫂嫂上门来同她争了一场。

骂她拿娘家亲侄儿的婚事讨好婆家。

楚氏自己也已经是当婆母的人了,她底下也有儿媳妇要管教,被娘家嫂嫂这么说,当场便气病了。

为了这事,朝华有一旬都没回老宅来,只差人送吃食补药到大伯母的床前。

朝华立起身来告退,她走到门边,望了父亲一眼。

父亲张得开口么?

房里的丫头刚打起帘栊,朝华便听见祖母的声音透过纱帘传出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做那个样子给谁瞧?”

“你媳妇的病,又不好了?”

打帘子的丫头们分明听见,但都低眉垂目,脸上一丝不恭都没有。

朝华装作没有听见,缓缓去了大伯母的屋子。

楚氏卧在窗边榻上,开着窗户透气。

朝华进屋,先是仔细端详大伯母的脸色,见她病容稍减,但眉间依旧含着忧色,刚要开口,话头就被楚氏截住了:“朝朝来了,你娘怎么样了?”

真娘不记得楚氏了,楚氏还记得真娘。

记得这个刚嫁进来就敢把妯娌当长姐待的妯娌,一点心机都没有,小叔子不在,她就跟个幼妹似的围着自己打转。

“净尘师太施过针,大伯母,我娘她想起你来了。”

楚氏一怔:“她……她这会儿是……”

“成婚之后,父亲头回出门游学的时候。”

芸苓提着食盒摆到小桌上,朝华掀开盖子,里头是一碟玫瑰斗。

真娘的方子比寻常做法更细致几分,一半用白色糯米粉,另一半用玫瑰花泡水,把糯米染色,做成红白二色的。

楚氏看见那碟玫瑰斗,怔怔然出神:“你娘刚嫁进来第二天,就是提着一盒玫瑰斗跑到我屋子里来玩的。”

新嫁娘刚到夫家的第二天,早上才给家中长辈敬过茶,换谁都该在屋里呆着,偏她就那么跑来了。

楚氏主持着中馈,哪有功夫同真娘玩闹,想着法的要哄她走。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多花样,真真能闹腾人。”话是这么说,可那段日子,楚氏说得多了,笑得多了,连饭都能多用一碗。

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起来。

楚氏伸手拿了一块,嚼在口中松软香甜:“还是太甜,说了多少回,糖搁得太多了。”

朝华坐着轻笑。

楚氏吃着吃着眼眶红起来:“朝朝,你不必躲着,大伯母知道你同小六没有做过一点逾矩的事。”

朝华想到楚六约她在三生石畔见面的事,干脆对大伯母明说:“大伯母,六哥哥到三天竺找过我。”

这事没必要瞒着大伯母,倘若有天大伯母从别处知道了,必要伤心。

楚氏讶异:“小六做了什么?”

“他说他必会磨得家中长辈同意上门来提亲。”朝华端坐着,窗外熏风拂过她面颊,她脸上笑意目光都不变,“我已经告诉他,家中在替我相看人了。”

楚氏深知朝华拒婚有一半是为她,良久叹息:“委屈你了。”

因小六这事,把十几年姑嫂的情分都闹没了,连母亲也颇有些怨怼她。

楚氏有苦难言,当年看好这桩婚事的明明就是母亲和二嫂嫂,弟妹生病之后,两家也并没断了往来。

年里节里也依旧走动着,每回娘家侄儿们来拜年节,二嫂给容家孩子们预备的礼物,独朝华的要多出一件两件。

或是玩物,或是吃食,怎能不让容老夫人多想?

等弟妹确诊是癫狂症,二嫂嫂翻脸不认人,小六却还一心把朝华当“小媳妇”看。

楚氏长叹一声,真是天意弄人。

楚氏还在叹息,朝华已经张口揭过这事:“大伯母,父亲在祖母房中,想必这时已经在提过继的事了。”

楚氏微怔,回神之后飞快使了个眼色给贴身大丫头冬青,冬青立时会意,出屋就往上房去。

楚氏握住朝华的手,眉间隐有忧虑:“怎么这样快?不是说再等两个月么?我还想着再替你吹吹风的。”

“等会儿只怕还得烦大伯母去上房劝和。”朝华顿一顿,再次说到,“阿爹是真的在替我相看。”

一旦相看,亲事就在眼前,得赶紧把过继的事落定。

“真的?”楚氏微诧,竟不是朝华故意寻的由头拒绝小六。

“是。”朝华长睫微垂,“是父亲同年的儿子。”

“你细说说!”几桩事打在了一块儿,楚氏还是先关切朝华的婚事,“你爹……你爹是男人家,有些事思虑得不仔细,还得我来听听。”

其实就是楚氏不相信他能办好。

朝华心中感动,为了对大伯母也耍这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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