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了江城,林月城已有半月未见暗烈的面了。他一心要斩断自身命源,斩断与食人鱼族主的牵连,她却时时刻刻担忧一旦断了命源,他便会性命不保。
因肚子里多了一条生命,她常常被搅得日夜难安,比怀胎十月的女人还要辛苦。她感觉得到肚子里的生命已孵化成鱼仔,她每日需大量进食才能满足那鱼仔的口腹之欲;然,即便如此,那鱼仔依旧搅得她痛不欲生。
半夜,林月城被疼醒,口渴难耐,咕噜噜喝过许多水,肚子里的鱼似乎愈发活泼了,这令林月城万分苦恼。林月城抚着平坦如初的腹部,肚内平静了许多,她长叹一口气,低头对着肚皮说道:“你出来好不好?”
肚内许久没动静。这一个多月的哺育,林月城知晓肚内的鱼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他虽调皮,却总是在她轻轻抚摸肚皮时一点点安静下来,她偶尔对他说话,他也会有所反应。虽被折磨了这些日子,林月城时常恨透了他,内心却十分满足。
而自此之后的数日里,林月城却不见他闹腾,若不是偶尔感知到他的动静,她甚至担忧他胎死腹中了呢。然而,他突然变得没精打采,林月城又感到心慌。
如此惴惴不安了多日,逢林月城生辰之日,程怀凌夤夜至孤江滩特为林月城庆生。从林萧然口中得知林月城有了身孕,程怀凌难以置信,见了林月城,他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在林月城不满的目光下,他悻悻收回了目光。而程怀凌的确发现林月城变了许多,曾经的盛气凌人收敛了许多,反而让人觉得温暖亲切。
而林月城因受了这些日子的折磨煎熬,虽说食欲大增,反而愈发消瘦了。程怀凌不知其故,逮着机会,犹犹豫豫地问道:“姐,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林月城横他一眼:“我难道变丑了么?”
程怀凌慌乱地摇头,却不知她为何突然十分在意容貌了。而他始终不见暗烈,也没人提起暗烈,心中疑惑,张口便问:“姐夫呢?”
林月城垂下眼,恹恹地道:“我也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
程怀凌不知其中缘故,看林月城神色,他不敢多问,又说了些许闲话,看林月城精神困倦,他并不敢多加打搅,叮嘱了一些安神养胎的话。他出屋,抬头见阿琴神色冷清地坐在屋顶上,没有太在意,径直寻林萧然去了。
而在程怀凌离去后,阿琴蓦地从屋顶跃下,径直入了林月城的房间。
林月城本坐在床头闭目养神,神态安然,感知到一阵凌厉的杀气,她目光如炬地锁住缓缓而来的阿琴。阿琴在床边立住脚,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林月城,目光落在林月城的腹部,她弯唇笑了笑,慢慢坐到床边。见林月城始终有所防备地看着她,她笑得清浅温柔,声音温软和善。
“这里是他和你的孩子?”
林月城直起身,阿琴的手掌突地狠狠地按在了她的腹部,似要剖开掌下的皮肉般,尖利的指甲已陷进了林月城的皮肉里。林月城猛地挥出一掌,阿琴连忙向后跃起,见林月城翻身下床,她赶忙上前拦住。林月城提剑本欲教训阿琴一番,哪知腹部一阵阵刺痛,疼得她险些站不稳,竟没有丝毫气力挥剑。
见状,阿琴笑了:“林月城,怀胎这般辛苦,你图个什么?”
林月城恶狠狠地盯着阿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再敢伤他,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阿琴不再上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月城扶着床沿支撑着孱弱的身躯,一滴滴艳丽的鲜血滴落在地,她避开头,不声不响地出了屋子。
林月城疼得大汗淋漓,她无力地瘫软在床边,裙子被鲜血染湿了一片,而疼痛却在一阵阵地加深。她意识到,孩子要出来了!
她双手抓着两边的床沿,咬牙忍着疼痛,一声声细碎压抑的声音自口中溢出。汗水、泪水布满脸颊,她偏头张口咬住了手臂,迷迷糊糊间,她似乎见到了暗烈,忍不住叫了一声:“暗烈……”
又是一阵撕扯皮肉的疼痛,她疼得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躺在床榻上,床边守着程怀凌与林萧然。林月城咧嘴笑,眼泪却流不停。她即将产下的不是人类,万万不能请来接生婆,而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男子,她又该求助于谁?
林月城睡去醒来多次,泪水朦胧中,她总是看到暗烈的脸。疼到极致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觉有什么从体内分离了出去,睁开眼却只看到了暗烈。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抬手抓住他的衣襟,多日的委屈化作泪水滚滚而落,她精疲力竭地说道:“我以为你死了呢!”
暗烈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声音低哑:“我没死,会一直陪着你。”
林月城心中五味陈杂,细看他眉目,与从前没有两样;然,对上他的目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正细细思索着,因疲劳过度只能想起才出生的孩子,便拉住他的手问道:“孩子呢?”
暗烈笑道:“我带你去看。”
说着,他抱起她向屏风后走去。被他这样抱着,林月城有些难为情,然因浑身酸疼无力,她也由着他。屋子一角的铜盆里注满了清水,水中一条小食人鱼正半浮在水中,嘴唇一张一合地吐着泡泡。看着这小小的食人鱼,林月城难以想象这只鱼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床榻已换过新的被褥,林月城躺下后,暗烈随后也躺在了她身侧。直至此刻,她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你断了命源,真舍得下你那位族主?”久久未听到回音,她唤了一声:“暗烈?”
暗烈环过她的身子,林月城只觉凉意透骨,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暗烈恍若未知,在她脖颈处厮磨,声音几不可闻:“阿城,往后我只为你活。”
林月城推开他,在黑暗中盯着他那对漆黑的双目,涩涩地问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你为何恰逢今日来见我?”
暗烈笑道:“你对我传过暗语是不是?”
林月城矢口否认:“我不记得……”她似恍然明白了过来,也许是自己在迷迷糊糊中,下意识地传了暗语与他。转念一想,她又满肚子的气:“你既然活着,为何始终不肯来见我?是舍不得你那族主么?”
闻言,暗烈面色一沉,双目里透出点点悲伤,林月城突然不敢与之对视。她不知他为何会有那样悲伤的眼神,因为另一名女子流露出那样悲伤的眼神,她心中酸楚,却又为他感到心疼。她偏头看他,他的目光专注而幽邃,看的是她,却又不是她。她抬手触摸他的眉眼,他浑身一僵,缓缓向她靠近,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族主不在了,我……我害了她。”
林月城难以置信:“发生什么事了?”
暗烈沉默许久,语气平淡地说道:“一直以来,是我在向族主借命。龙血能切断我与族主的牵连,斩断命源断的其实是族主的命源。族主一直都知晓,我才是靠借命之法活至今日的先主之子,却一直瞒着我。最后,却被我断了她的命源,落得魂消魄散的下场。”
许久,林月城才明白他的话,却依旧不明白这以命借命之法。她听他语气平静,却将她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似是要从她这里寻求安慰与蕴藉。这样的依恋,彻底激发了林月城的慈母情怀。她即便多次因暗烈对那位族主的关怀而心怀怨恨,却从未真正想过让她死,而如今,她的死却是暗烈一手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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